“快走!别磨蹭,真他妈倒霉,赶上这趟差事,南面那边正叛乱呢,到处都是长毛匪太平军,如果碰上打仗咱们这些人会不会被抓壮丁,上战场送死?”
负责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心情都非常烦躁,烦躁之下对赛华佗这些犯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动辄拳打脚踢,如果这个样子走下去,别说流放三千里了,三百里走不到就得去地府见阎王。
“差爷......能否给口水喝?”
赛华佗壮着胆子向对方讨水喝,讨来的却是一顿胖揍。
“妈的,就你还要水喝?人家王员外让你去接生,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你倒好,连大的带小的一块给人弄死了,真是庸医,还好意思叫自己赛华佗?”
那两名官差一边骂着一边朝赛华佗身上使劲踹,踹的后者倒地翻滚不住求饶,等他们踹累了这才停止。
赛华佗被打的不敢在要水喝,但他只感觉自己嘴里和嗓子眼儿就像有一团火在烧,好像连唾液都不再分泌。
由于缺少食物和水,加上连日赶路,赛华陀已经记不清他们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是机械性的向前迈步,努力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摔倒,因为只要摔倒迎接他的又是拳打脚踢。
然而就在赛华佗以为自己要被活活饿死、渴死、累死的时候,那两名官差却破天荒地允许他们休息一会儿。
“在这树林子休息会儿再赶路,妈的,走得我脚底都起水泡了。”
那两名官差大咧咧的坐在树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掏出水囊和干粮,一边吃一边喝,看的赛华佗直舔嘴唇。
可那两名官差吃着吃着先是进行了一个眼神的交流,紧接着便相继起身吩咐道:“我们两个去那边找点水,你们呆在原地不要动啊,不要动听也没有?”
说完那两人便杵着长棍离开了,只留下几名被判罚发配边疆的囚犯,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回事?都走了,就不怕我们逃跑吗?”
另一个囚犯试着问道。
“跑?往哪儿跑?我们带着镣铐没吃没喝,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是这些官差惯用的手段,就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跑,我看这一趟八成凶多吉少了。”
说话的囚犯倒是想得开,看样子不是第一次犯案了,可赛华佗偏偏在这时想起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心里不由戚戚然,双眼都跟着朦胧起来。
忽然间,几名囚犯听到脚步声,原以为是官差返回了,可抬头望去,只见一群蒙面大汉手提明晃晃的钢刀正在向他们靠近。
“哎哟喂,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劫道的?大爷,几位大爷,我们就是背叛流放的囚徒,身上既没钱也没物,连干粮都没有一块,你们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囚犯们摆出一副哭丧脸,那些提刀的大汉身后忽然走出一人,开口说道:“赛华佗,你这个庸医,以为被叛流放就没事了吗?今天我就要给我的儿子报仇!到了阴曹地府你也要给我儿子做牛做马,永世不得超生!
那为首一人红着眼睛直奔赛华佗而来,听他所说内容和那声音,赛华佗瞬间就认出这不就是王员外吗?看来他始终都没想放过自己,即便被判流放三千里,他仍然要追出来杀死自己啊。
“王员外,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为时过晚,可尊夫人和孩子很有可能在我开刀之前就已经不行了,当时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当然,我可以选择不去救,可我没那么做,我秉承着医者仁心,不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只能为尊夫人开刀,即便没救过来也不能因此迁怒于我啊,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以后医生们在遇到这类情况是否全部应该独善其身,拒绝施救呢?”
说起那件事赛华佗也是满肚子委屈,他当下终于将自己憋闷已久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双眼直勾勾盯着王员外,在这一刻他已经豁出去了,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把心里话说出来痛快。
“还敢狡辩?分明是你这庸医没有把握,竟然用刀将我那小妾开膛破肚,我儿子身上的刀伤就是证据!你还想抵赖?留着你这样的庸医再去害别人不成!今日我就让你尝尝的开膛破肚的滋味!”
王员外很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奔着赛华佗提刀就要冲上来。
忽然就在这时,刚刚故意闪到一旁的两名官差急匆匆跑过来,神色慌张,一边跑一边喊:“快跑!长毛匪来了~~~~!”
他们口中的长毛匪正是太平军,这两个官差既是官家人,自然是害怕太平军的,边走边跑,也顾不得那些需要押送的囚犯,眨眼功夫都跑没影了。
王员外提着刀有些不知所措,可就在他愣神的时间,树林另一侧哗啦啦围过来一群人,他们戴着头巾打着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太平”二字。
“太平天国~~~天下皈依~~~天父圣灵~~~太平盛国~~~玄天上帝~~~太平天国永存~~~~”
那些太平军一边齐声高喊着口号,一边呼啦啦冲来,分出一部分人去追赶那些官差,另外一部分人则将王员外等人拿下,还把赛华佗他们身上的镣铐打开,关切的问道:“兄弟,你现在自由了,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加入我们太平军,我们这里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
赛华佗被太平军们从镣铐中解救出来,但直到此刻他都如坠梦中。
这段时间的大起大落、生死徘徊,让赛华佗一度怀疑自己根本就不会看病,似乎那对母子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浑浑噩噩,朦朦胧胧。
当赛华佗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被一群太平军围在中央,旁边,和他一起发配边疆的囚犯们都剪了辫子加入太平军,大家的欢呼声在他耳边回绕,也逐渐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剪辫子?这些人要剪他的辫子!
“不!我不剪辫子,你们别碰我!我以后......我以后还要去科考的,我要当一个懂医术的官员,我还要造福一方百姓,要青史留名!”
赛华佗不断挣扎着,甩开要给他剪辫子的两名太平军,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怎么办将军,要不要追?”
看着赛华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太平军首领之一的勤王林启荣叹气道:“算了,随他去吧,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理解到我们太平军的良苦用心,大家稍作休息继续赶路。”
赛华陀一路跑一路躲,直到他看见大海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去金山的船就要开了,你听我说,金山遍地是黄金,只需要签一份劳务协议,去做上几年回来以后保你赚的盆满钵满,在家乡娶媳妇儿盖房子,舒舒服服做个员外~!”
赛华佗心中一片恍惚,原来自己竟然一路逃到了港口,“金山”他听说过,是那些洋人招工的地方,似乎就去那挖金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家乡的方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狰狞的面孔,一个面无血色肠穿肚烂的女子,怀中抱着个胸口张开大洞的婴儿,正死死盯着他口,中不断重复着“还我母子命来......还我母子命来......”
“不......不是我害死你们的!我......我要去金山,我要去金山!”
“好嘞先生,这是你这辈子做出过最正确的选择~~~~金山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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