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臣没有一个敢在这件事上出来说话的,皇帝想要开通西域,为的就是经商。
而且争论了这么久,如今朝中已经有了共识。
以秦国如今的地盘,再攻占其他地方属于自找麻烦。
但是帝国这位老上卿今日刻意过来,显然是不给皇帝这个台阶下的。
二世则问道:
“上卿张唐,朕让你召集全国壮丁,一起发兵北胡,可解帝国之忧患?”
张唐自然摇头:
“举国之力,就为攻打北胡,兴师动众,于国不利。”
“那朕让你召集国中一半壮丁,一起发兵北胡,可解帝国之困?”
“老臣已经九十余岁了,国中一半壮丁可谓百万之军,臣指挥不起;再者,帝国如今方才偃旗息鼓,正是与民休息的好时机啊。”
二世又问:
“那朕给你十万兵马,却解决那些想要晋升的人的烦恼,何如?”
张唐听到这里,这才发觉皇帝是怒了,这砝码是层层加重的。
张唐不敢答应,可也不敢不说话。
“欲晋升称雄之人,天下何止千万?”
“那朕给你一支百人众的队伍,让他们去解决帝国内忧外患的困境,去解决天下百姓贫寒交迫的困境。”
众人听了,一个个都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
周青臣把头缩起来,生怕皇帝看到他,想起来今日他也说过话。
殿中忽的陷入一片沉寂。
“今日朕就对诸位明言,在朕的朝中为官,不管官职高低,功勋几何,如果遇到事情,只能想到用战争来解决的,那就自行辞官归老吧。”
众臣听了,自然都道唯。
堂中气氛紧张,张唐更是没面子。
他这样的身份来到朝堂上,自然是受人所请,但是被皇帝陛下这样说道一通,背后请他出来的人自然也面红耳赤的。
蒙恬坐在殿中,虽然此事明面上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他确实不敢抬头面对二世。
“朕当年未被拜太子时,曾经出使过齐国,当时遇到齐国一君一相,便知齐国因何衰落。帝国要想长盛不衰,朕以为也要从齐国灭亡中学到教训。今日就先议到这里,退朝。”
……
……
……
这个朝上完,大家都战战兢兢的。
二世忽的来了这么一出,弄得大家说话都开始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惹了陛下生气。
张唐退了朝,自然觉得脸上无光。
蒙氏兄弟亲自送张唐回去,但是张唐回到家里就大哭起来。
“陛下这是要我早早辞官回家种地啊。”
张唐泪如雨下,对着四下的亲人哭着,第二日就把官印给上缴了。
至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反对过经商的事情。
……
……
……
邯郸郡,堂内铜光闪耀,烛火高举,内里坐着十二名新报道的秦吏,这些人都是出自太学的选拔,在地方实习了一年,实习期满,如今是来到赵完跟前报道的。
这个时候,赵完刚好得到皇帝回批的奏章。邯郸郡中一共有两个地方上表要自行单独设立县,但是二世却都回驳了,原因是县城人数规模不够。
赵完把这件事告诉了这些下吏,问他们的看法。
这就让一众下吏很是困惑,以至于刘季本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当初嘴上嚷嚷着要办成这件事时,几乎所有人都表示赞同。但是一旦让他们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很多人又当起了缩头乌龟,弄得下面凡是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这些新来的秦吏询问缘故,赵完捋着长须道:
“这就是我今日要教你们的第一件事。不要亲信他人。”
“你们都还年轻,不曾尝过被背刺的感觉。如今我告诉你们,日后你们所有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当有了一件事情不得不请求上面的意见,身边的人会在你跟前信誓旦旦,表示他们要和你同生共死,但是一旦到了真真正需要对方的时候,他们都会躲起来。”
“所以起义往往是不会成功的,因为背后站着许多小人。人心之黑暗,是你们很多人都难以想象的,在人心面前,唯有利益是绝对的权衡标准。如果没有好处,他们是绝对不会跟从你的。为什么赵国很有名的赵氏族长赵歇明明拥兵自重但是却一败涂地,那是因为当今陛下的名声远比他的好,而陛下的权位合乎礼法。”
“所以虽然他手下有很多跟他一样不满于帝国统治的人,但是他们并不会真心实意的帮助赵歇反抗秦国,反而等到赵歇被抄家的时候,一个个袖手旁观。等到赵歇一家全部被斩首了,他们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些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但是如果赵歇复国成功了,今日他们又会陪这赵歇喝酒。”
众人都很惊讶,没想到邯郸郡守这么大胆,和他们说这些事情。
赵完说着,随后晃着步子来坐在竹席上,矮脚案前,他对着一众即将被提拔的秦吏道:
“看看这桌子上,古人的智慧都都在这上面。”
众人定睛看了,只是一副棋盘。
“棋子的得失,根本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势的数目,谁势多,谁就赢得棋局。此番分地,日后可以算得上是流传千古的大事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秦人,只是和我一样,都生的晚,没有赶上秦国第一件大事,卫公变法。”
“但是你们也不要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赶上了秦国第二件大事,兼并天下。没有经历数十年的战乱,没有见过七雄并存的烽烟,你们只是站在一统后享受荣誉罢了。”
“如果沉湎于战胜天下诸国的优越感之上,而不善待原先的六国吏民百姓,战火肯定是要重卷的。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二件事情,既然离开了关内,来到了关中邯郸,那就把邯郸郡百姓当做老秦国的百姓,用一样的标准去善待他们。”
众人都耐心听了,随后联袂作揖拜曰:
“吾等谨记郡公今日之教。”
只是这些新选拔出来的年轻小吏落了座,不免问道:
“我等来时,曾听朝中有议论,河内山西分地,要看今岁秋收状况几何,不知郡公以为,我们是否要提前准备。”
“分地,本就是人心所向,这便得了势。这期间,势力相争,必定会引得两方大打出手。但是天下局势趋向安稳,即便是打的头破血流,也不要见怪。他们斗的越是凶狠,对于帝国来说,越是有利。”
“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三件事。只要庶民不是反对帝国,那么无论他们怎么内斗,都不要加以制止,此为帝国特殊时期变通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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