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炊烟

《她不是弃子》全本免费阅读

宋知掀开锅盖,滚滚而出的水汽带着肉的香气飘向苍穹,同千千万的炊烟一同汇聚成厚重的云,再落下一场沉重的雪。

宋远华正在屋里,腿上盖着温暖的毛毡,这是贺微从商行货物里留的,据说来自北疆,是稀罕的物件。窗外吹进来的雪花落到纸上,留下了一点水迹,宋远华将纸张放到一旁,又换了新的纸,她改了许多版,总是不满意。

“尝尝。” 宋知端了碗,里头装了新鲜出炉的羊肉。

“怎么样?” 往年都是宋母下厨,可今年她家里舅舅犯了病,又没人看顾,只好先去照看,等节日里再回来,因此年节里要用的东西都交给了宋知。宋知心里没底,自己做的又尝不出个好歹,便想起妹妹来了。

宋远华被烫得说不出话,但连连点头,半晌后才道:“好吃。”

宋知接过她手中的碗筷,转头看见宋远华手边的一沓废稿。

“这些都不满意?”

宋远华点头:“对。” 望涯从书坊里拿了些现有的蒙学书本给她当参考,但宋远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叹出一口气:“罢了,这几日阿清也不得闲,等她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商量商量。”

“是,眼下不要纠结了,我给你拿点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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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你这是坑我。” 望涯叉腰,耳朵冻得通红。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她们已经在院子里僵持许久了。

原先说好一只狗崽一贯钱,现在忽然坐地起价,竟要她三贯,此前她备了许多年礼,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大娘穿金戴银,活像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你还说呢,先前说好的是生下来的价钱,眼下你拖了这么久才来要,期间我养它不费钱吗?”

望涯哑口,可恨的长玄!

“你要不要的?” 大娘厉声催促。

“要!” 三贯就三贯,她说得也在理,先前小狗还在娘胎里,现在已经长了四条腿,还有几分它亲娘的威风,想来会是一头好猎犬,就是眼下看起来不大聪明。

望涯将红绳系在它脖上,将它从地上捞起来。趁着天色早,她得先到城郊的宅子去一趟,于是又购入了许多香烛纸钱。

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好在门窗都还完好。她供奉完,又拿手巾替牌位擦拭干净,她不想看胡盼儿的牌位,可总也控制不住:“盼儿,今年糖坊的胶牙饧没做好,就给你带了桔子和蜜饯。”

脚边的狗呜咽一声,望涯放下牌位,牵着狗到后院的园子去。

这里同离开时一样,都积着厚厚的雪,望涯将雪层铲开,确保底下埋着的东西没有浮出来,泥土也开始变得肥沃,这才又把雪覆盖回去。

“走吧,过年了。” 望涯将狗毛上的雪掸了掸,再次把它抱在怀里,小跑着回贺宅去了。

贺宅年节里订了席面,除夕夜是自己家吃,过后就得同商路上的朋友打交道了。上回过后,每当望涯稍微出去得久了些,贺微就得心惊胆战,此时正等在门口,油纸伞都变得沉甸甸的。

直到打远处跑来一个身影,她才放了心,连忙朝她奔去:“你去哪儿了?”

望涯变戏法似的从披风下掏出一只冒着傻气的狗:“微姐,你的年礼。”

贺微见了狗就忘了望涯,将伞往望涯手中一推:“呀!小狗!”

“是我的狗吗?”

“我有狗了!”

“娘!我有狗了!”

贺微一路狂奔跑进院子里,望涯则撑着伞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送贺微走后,她忽然道:“出来吧。”

谭八从角落里出来了,不由分说扑通一声又跪下:“小娘子,我,我家田宅还回来了,我先前说过的,从此,给小娘子当牛做马!”

望涯一顿,从城郊宅子离开时就察觉身后有条尾巴,却没想到是谭八,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旧棉衣,但精神头肉眼可见好了不少。望涯思索片刻,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他:“过年就好好过,这些事情,之后再说。”

谭八摇头:“我不是来要钱的。”

望涯一笑:“我知道,快拿着。年后到书坊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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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来说,尚书府也应该开宴,可今年是丧期,便不好大办。

前阵子张仁昌因为张渊的事气得不清,眼见消瘦了不少。霍夫人更甚,她的娘家遭遇了灭顶之灾,虽然豫王没有供出霍氏招募死士的事,但皇帝也不是吃素的,他不能把罪名全让自己儿子承担,否则就不会仅仅是易藩了,因此,霍氏自然就成为了‘替君分忧’的脚夫,虽然性命还在,却连年都不让过,打发到苦寒之地去了。

而张仁昌,没有一点要替霍氏申辩的意思。

“娘。” 张渊同样不好过,官服穿了没几天,就被下了大狱,豫王逃跑没带上他,要不是张行简功过相抵,从中周旋,他也是没法安然过了这个年的。

霍颖卧床不起,面色苍白,先前已经哭了好几天,此时听见张渊的声音,只是闭上眼转过头去。

“娘,起来吃点儿吧。” 张渊几乎算是祈求了。

良久后,霍颖才开口:“出去吧,娘自己静一静。”

张渊犹豫半晌,终是起身往外走。没走多远,便遇见张羡之回来了,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姐,娘她……”

张羡之面露不悦,话语中难得带了怒气:“你别在娘跟前添堵了行不行?” 愁眉苦脸的像什么样子,还嫌家里不够晦气吗?

不等张渊说话,张羡之便进了霍颖的屋子:“娘,舅舅来信了。”

话音未落,霍颖便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他怎么说?”

张羡之将信纸展开递了过去,信上说的也不是好话,字里行间都在责备妹妹没有出力,视母家于不顾,同时叫苦不迭,又拿老人家做幌子,说苦寒之地快活不下去了,再忆往昔的兄妹情分,加之过往对张仁昌的帮扶。

张羡之恨不能将信一把火烧了,招募死士行刺东宫这样的蠢事也干得出来,事到如今还要挟自家妹妹。事发之前,张行简不是没有提醒过他,究竟是谁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而今竟还有脸说这样的话。

可霍颖不这么认为,她看得泪流满面。张羡之将信纸拿开:“娘,圣上盛怒时也不过是将豫王易藩,想来豫王还有重获圣宠的一天,彼时舅舅也就该回来了。” 豫王能不能卷土重来这不关她的事,张羡之只想让霍颖振作起来,别忧思过虑,把身子拖垮了。

“可怜我阿娘,晚年还要遭受流离之苦,我身为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霍颖泣不成声。

……

张羡之安抚好霍颖后已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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