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教授的话其实是一语双关,他从电话里得知红党这边即将对他展开营救的计划,所以才会借着打探陈颜女士身体状况的契机,从边稚含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潜台词是在问他,你们那边已经做好营救我的一切准备了吧?
边稚含作为一名资深的地情,自然是听出了钱老先生的话外之音,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正在给二人倒茶的刘闪,然后笑着说道:
“还行,就是颈椎有点儿痛,我得经常给她按摩。”
所谓的颈椎痛,其实是在说围在钱府周遭进行监视的保密局天津站的特务,更是点明了自己才是营救的主力,到时候会里应外合,对钱教授进行营救。同时也是在给钱教授提供一个留他住几天的借口。
钱思明自然是听懂了边稚含的话,笑着说道:
“那你可要在我这里多住几天,我颈椎也不大好,你帮我也按摩按摩嘛!”
这时就见边稚含笑了笑,然后对着钱教授说道:
“好啊,我还可以帮您做饭呢。”
钱思明抬头看了眼刘闪,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刘闪啊,这一下你可轻松了,他做饭做的可好呢!”
一旁的刘闪闻言一愣,心里升出了一丝警惕,然而这是钱教授这个主人家开口留的人,他虽然是军统安插过来的特务,可在钱教授的面前,是他的学生身份,他自然是没有赶人的权利。
然而刘闪知道,李涯那边已经开始制订了将钱教授绑去宝岛的决定,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切敢于出来阻挠的人,都会被保密局行动队的人给碾碎,希望这个家伙到时候不会碍事,要不然自己不介意送他归西……
这天一大早,边稚含当着刘闪的面,对钱教授说道:
“钱教授,今天我得去趟药店,帮您开几味调理颈椎的中药,再辅以针灸的手法,到时候您的颈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疼了。”
钱教授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刘闪吩咐道:
“刘闪啊,去写字台拿点钱,小含是在帮我治病,总不能让人家自掏腰包。”
没过多一会儿,边稚含接过了刘闪递给他的前就出门了,这时刘闪趁着钱思明不注意,给保密局那边拨去了电话,示意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自己这边会给钱思明下药,将其弄晕,方便呆会儿装箱。
然而刘闪不知道的是,此时边稚含在外面绕了一大圈子,已经从后门被钱思明给放进来了,边稚含躲在楼上的阁楼里,将刘闪所做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亲眼看着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蒙汗药,倒进了钱思明喝茶的茶碗里。
钱教授记得边稚含对他的嘱咐,配合着将下了料的茶喝了,没过多一会儿他就陷入了昏厥。这时就听院外传来了一阵汽车轰鸣声,是保密局的特务,拉着一个木箱来运走钱思明,刘闪赶忙出门把人给迎了进来。
此时钱思明所居住的北洋大学丙区别墅的对个,李涯正站在对面的一栋二层小路上,看着这一切。这么大的行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这个行动队的队长,自然是要出面的。李涯看着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得意的笑了笑,对身旁的特务轻声说道:
“把他塞进木箱里,我看他还怎么自杀!”
四个特务抬着箱子在刘闪的指引下,来到了屋内,他们在确认过钱思明的身份之后,将陷入了昏迷的钱思明给塞进了木箱,盖好了盖子,并且上了锁。
然而这些保密局的特务,却没注意到,躲在阁楼上的刘闪,从怀里掏出了一面旗子,在保密局监控的视线盲区,对远处打着旗语。
保密局的特务正要抬着箱子去到外面装车,将钱思明给拉走,却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就见院外有人大声问道:
“请问,钱教授在家吗?钱教授,我们是物理分院的学生,来请教您问题的!钱教授!”
屋内的四个特务刚把钱教授打包完毕,抬起了箱子准备往外走,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他们被气的想要骂娘。然而他们的行动是见不得光的,最终也只能是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箱子,其中的两个特务,抽身去门口查看是什么情况。
保密局的特务一贯是穷横惯了的,这两个特务来到门外,其中的一个领头的,凶神恶煞的对着外面聚集的学生,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儿?你们想干嘛啊?”
学生代表倒是很有礼貌,对着身着便装的特务耐心的解释道:
“我们是物理分院的学生,我们是来拜访钱教授的。”
特务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直接开口呵斥道:
“拜访什么啊?通通给我滚蛋,滚!”
特务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去推搡围在门口的学生,站在对面二楼上看着的李涯,心说坏了,这种时候跟这群学生装b,你是没见过这群学生罢课游行的样子啊,真特么给我添乱!
事情也正像李涯所预料的那样,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围在外面的学生可是有十几二十人呢,他们可不吃特务的这一套,直接回怼道:
“你怎么说话呢?你凭什么不让我们拜访钱教授?!”
在屋里和刘闪一起守着木箱子的特务,听着外面的情况不受控制,留下了刘闪看着箱子,赶忙过来门口帮忙。其中的学生代表更是起哄架秧子的说道:
“他们都是狗特务,来抓钱先生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刘闪眼见外面愈演愈烈,心情变得烦躁了起来,手扶着门框,朝外面看去。结果却突然感到后脑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偷袭他的自然不是别人,是早就埋伏在阁楼上的边稚含,他用书画的木制卷轴,狠狠地打在了刘闪的后脑勺,然后找来了一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口中,接着从兜里掏出了开锁工具,片刻的工夫,就把锁着箱子的锁头打开,将陷入昏迷的钱教授从里面抬了出来,然后把刘闪放了进去,再给箱子重新上了锁,一招狸猫换太子就这么完成了。
钱家的大门外,李涯从二楼上下来,挤进了人群,对着愈发失控的学生笑着说道:
“同学们不要误会,我们是来帮钱教授搬家的!”
“说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涯换了往常,早就武力镇压这群学生了,然而这次不行,先不说他们人手上不够,就说这次的行动,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如果硬来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们这几个特务身上都配着枪。
可是真要是发生了流血事件,那他们密谋绑架钱思明的事情就彻底按不住了,被那些小报的记者知道了,肯定会在舆论上炒的沸沸扬扬的,这绝不是李涯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只能是耐着性子在那里忽悠着这群学生。
只见李涯手舞足蹈的在那里对着这群学生说道:
“我是钱教授的学生,我是特地从北平来接钱教授的,他现在正在南开和老朋友见面。一会儿呢,我们会带上他的东西,一起去火车站,如果你们想见他呢,可以在火车站等他,在那儿还有一个简单的记者招待会!”
随即李涯转过了身,对手下的特务吩咐道:
“快,把箱子搬出来,别耽误了时间!”
特务看到情况有所缓解,赶忙回了屋,要招呼刘闪跟他们一起走,结果却没见到人。领头的特务站在楼下,小声地对着阁楼呼唤道:
“刘闪,刘闪你干嘛呢?赶紧撤退!”
这时候特务不敢肆无忌惮的大声呼喊,给了楼上的边稚含可乘之机,他压低了嗓子,沉声对着楼下的特务小声说道:
“你们先走,我检查一下他的东西,呆会儿自己回去!”
特务见状也没多想,四个人抬着刚才的箱子就出了门,把箱子装上了卡车。
这时刚才的那个学生代表,朝着钱教授家二楼的方向看去,发现窗框上挂出了一条手帕,这是里面的人对他们下达了预先商量好的撤退指令。只见那个学生代表一挥手,对着身边的学生说道:
“我们走,去火车站,送钱教授一程!”
没错,不光是李涯在演,这群学生也是演员,只不过他们是红党安排的,为的就是故意制造混乱,让边稚含可以在里面成功的营救钱思明教授,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他们自然没工夫跟李涯在这儿耗着,直接离去。
李涯的脸上写满了得意,还在那里假模假式的说道:
“对对对,你们去火车站就能见到钱教授了!”
等学生走了个干净,李涯得意的笑了笑,刚才的那辆卡车,已经驶向了码头了,在那里早就已经停泊着去往宝岛的船只,刚才的那群学生注定是空欢喜一场。
等到人走光了,钱府陷入了平静,过了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钱府的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安屏,他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号,有节奏的叩着钱府的大门,没过多一会儿,就见大门打开,边稚含背着钱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罗安屏帮忙,把钱教授架上了车……
一周后,李涯这天早上刚到站里上班,就接到了叶晨的电话传唤,让他去一趟办公室。电话里,李涯能够听得出,叶晨的语气有些阴沉,他也没多想,经过秘书的通传,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李涯进到办公室后,看到叶晨的脸色阴沉,背着手站在那里。在看到李涯,叶晨沉声问道:
“李涯,我问你,你那个叫刘闪的高级内线呢?”
李涯也一脸的疑惑,因为从那天的行动过后,就再没人见过刘闪,这个人,他问过手下,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说那天他是最后走的,据说是在阁楼整理钱思明的个人物品。
李涯不知道叶晨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人,沉吟了片刻后,开口答道:
“这个人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叶晨回身看了眼李涯,然后对他问道:
“你找过他吗?”
“找了,我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找着。难道这个家伙跟请愿团一块儿去北平了?”李涯也一脑门的官司。
叶晨一副被气乐的表情,对着李涯说道:
“我告诉你他在哪儿吧,在宝岛砍甘蔗呢!”
李涯听的是一脸懵,他怎么会跑到宝岛去了?那地方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吗?李涯疑惑的问道:
“砍甘蔗?不是,站长您什么意思啊?”
叶晨横眉立目,怒火中烧的对着李涯吼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你运往宝岛的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人?”
“钱思明啊!”李涯有些懵懂的回道。
叶晨哂笑了一声,对着李涯阴阳怪气的说道:
“把你的脑袋从脚后跟里拿出来再用一次吧,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为什么那个箱子里爬出来的,是一个叫刘闪的,比你还愚蠢的家伙!”
李涯自从在延安暴露,辗转回到天津站,叶晨对他的态度一向还算是和蔼,从没有说过什么重话,哪怕他接连办砸了好几件事,可是叶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这是叶晨第一次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唾沫星子都溅到李涯的脸上了。
李涯一脸的难以置信,有些错愕的对着叶晨问道:
“不是站长,这怎么可能呢?”
叶晨轻呵了一声,然后对着李涯说道:
“南京那边刚打来的电话,毛局亲自打来的,说咱们天津站就是群酒囊饭袋,老头子恨不得拿着拐杖敲他的脑袋瓜子了,你自己去跟毛局解释吧!”
挨批自然是一级压一级的,常凯申对着毛齐五骂娘,毛齐五自然是要找到叶晨的头上,叶晨可不会去背这口黑锅,所以就只能是当事人李涯来扛雷,光是扛雷还不够,叶晨还要把毛齐五骂他的话,一字不落的都送给李涯。
李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旦消息是南京那边传来的,那就是非常确定了,毕竟总部可不会无的放矢的。他沉着脸对叶晨说道:
“站长,您别着急,我马上去问!”
叶晨拉过了椅子坐下,拿起一张报纸,扔到了李涯的近前,然后说道:
“你自己看吧,钱思明留给报社的信,已经见报了,头版头条,咱们保密局天津站这回可算是露大脸了!”
李涯看着《国民日报》上的披露,上面直指保密局行动队的行径,甚至是指出了李涯往他身边安插间谍刘闪的事情,这让李涯的脸色极度难看,自己的底裤被扒光,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难堪的了。
李涯失魂落魄的从叶晨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叫来了行动小队的负责人,对着他大发雷霆。然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是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件事情没人里应外合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因为当初钱府一直处于保密局的严密监控,就连通讯都被保密局严密监听,钱思明到底是怎么与外界取得联系的?
李涯把电讯室的特务叫来,翻阅着监听记录,然后对他问道:
“就这些吗?”
特务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李涯答道:
“报告李队长,从监听开始到行动结束,就是这些了!”
李涯指着监听记录上一段有些迥异的笔迹问道:
“这是谁记的?”
特务凑上前来,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然后说道:
“这是余副站长记的。”
李涯的神色一凝,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对着特务问道:
“余副站长?他怎么去那儿了?”
“他来电讯室检查工作!”特务回道。
余则成是站里的技术骨干,他在青浦班的时候,学的就是电讯专业,要不然当初在重庆的时候,也不会伪装成工程师,站里技术这一块都是他在负责,所以他去电讯室检查工作,完全合情合理,挑不出一点毛病。
李涯看着余则成记录的监听记录,心中虽然觉得蹊跷,可是却没办法第一时间去找余则成问责,他指着监听记录,对特务吩咐道:
“查这个陈女士的电话,我要知道是在哪儿打过来的!”
保密局的行动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把查询结果摆在了李涯的办公桌上,因为这个电话是从北平一家商行打过来的,那里的人流量很大,没人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出去的。
李涯第一时间跟叶晨汇报了这件事,叶晨当着李涯的面,给北平站的乔站长去了电话,让他们配合抓捕,将那家商行的老板,日夜兼程的送到了保密局。
天津站的审讯室里,李涯对上过刑的老板问道:
“你要是想脱责,就给我指出来,一周前的那个电话,到底是谁让你打的!”
说完,李涯拿着一沓照片来到了商行老板的身边,一张一张的让他辨认,上面的女人,都是余则成身边的,有穆晚秋,左蓝,还有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