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村庄的深处,屋舍开始变样,墙壁屋瓦虽然仍显得破败,屋里却十分富丽堂皇,黄梨木的家具,上好的波斯地毯,果真是皇宫大内的奢华做派。
在一座不大的破落院子前,落着一座长满青苔的石螭。民间之人不敢雕龙,往往以螭代替。他估计这里便是那大内隐卫“龙组”所在,于是将马栓在院门外的桩上,迈步走进了院子。
院里无人,唯有满地的落叶。所有的人都在屋里,横刀静坐,坐姿比牢房里的那个上泉信渊还要认真。其中一人居中而坐,其余十人分成两列。
瘆人的沉默,与这些杀手的气质颇为相符。
他笑了笑,继续朝那屋中走去,屋里人听见他的脚步声,纷纷睁开眼睛,右手按住刀柄。坐在右排之首的一个黑瘦之人向他喝道:“你是谁,再近一步,格杀勿论!”
“我叫刘驽,奉夔王之命前来报道的龙组的新人。”刘驽并没有停下脚步。
屋里人见他脚步不停,除去那居中正坐之人外,其余人等尽皆拔刀出鞘,声音整齐划一,可见平日训练十分有素。
那率先喊话的黑瘦之人喝道:“我是副首领陈利,你既然是新来报道的新人,为何不先在外等候?没有我们的首领大人的命令,你怎敢擅闯进来!”
刘驽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对不住,在下不知道哪位才是首领?”
那黑瘦之人听他这般说,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将他拦住,指着那居中端坐养神之人说道:“这就是我们龙组的首领吕义大人,你还不磕头!”
刘驽扫了眼那个仍在闭目养神的居中正座之人,只见其人仪表倒是堂堂,身材魁梧,气势颇为威风,于是笑道:“堂堂大内隐卫,便是靠在这里打瞌睡办差的吗?”
他并非不知道这些隐卫须要等到天黑才出动,但是今天他刻意要激怒这些人。在他心中,一个计划已经隐隐成形。
“放肆!”陈利吼道,他见此人身穿飞鲤衣,腰挎玄刀,确实是前来报到的新人无疑。一个新人初来就如此嚣张,他若是不能将其驯服,往后龙组的规矩恐怕都要完蛋。
他将刀横在刘驽面前,“想要继续往前走,先过了我这把刀再说……”
铛!
他话还未说完,刘驽袍袖一扬,已将他手中刀远远击飞。
其余九名龙组隐卫见状大惊,齐齐站起身,拔刀围了过来。
“慢着,让我会一会他,如果他功夫能胜过我,这首领宝座就让给他坐,若是不能,呵呵,那今天就将小命留在这里!”一直闭目不言的吕义突然睁开双眼,他心知肚明,眼前这新人乃是奔着自己来的。
他缓缓拔出腰刀,刀刃出鞘时发出嗡嗡的轻响,犹如龙吟。昔年他身为青城弟子时,曾在山中得一名异人传授一套“玉龙刀法”。凭着这门刀法,他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被大内田公公选中,当上这龙组的首领。
如今他已将这套玉龙刀法练得炉火纯青,远胜往昔,刀出如龙吟,刀来如龙啸。
只见他长啸一声,从座上跃起,举刀向刘驽劈来。仅在跃起后的短短功夫,他已连出数招,刀式连绵,犹如玉龙飞天,气势果然非同凡响!
铛!
他手中的刀在距离刘驽头顶尚有半尺时,被其一指弹飞。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今日竟会遇见这般硬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刘驽与这个吕义擦身而过,坐到了龙组首领的位置,“奉夔王之命,从今天起,你们十一人归我管辖!”
吕义见自己位置被抢,这才缓过神来,“你要做首领,可曾带来夔王的谕令?”
刘驽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说,我做不了你们的首领?”
吕义从地上拾起刀,“没有白纸黑字的谕令,就是不能做不了这首领!你若是强抢,那这里十一人都不会服你!”
“可我听说,这大内隐卫的首领素来都是能人当家,何以到你这里改了规矩?”刘驽这几年打听到不少关于大内隐卫的消息,听说上面为了让这支人马变得骁勇,刻意让其内部相争,从中提拔有能之士。
吕义见谎话被戳穿,顿时支支吾吾,“这里的兄弟只服我,你想做这首领怕也做不了,不如乖乖跟着我混,有你吃香的喝辣的!”
刘驽不再理他,开始发布号令,“奉夔王之令,我负责带领你们调查十四年前谢攸之的案子。”
“啥!?”十一个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本来刘驽突袭抢夺龙组首领之位,已经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现在居然又让大伙一起调查那发生在十四年前的惊天大案,简直是雷厉风行至极。
吕义心知自己武功比起这位新来的“刘首领”远远不如,若是硬拼,绝然讨不了好去。他乖乖地坐到两侧的座位,嘲笑这位“刘首领”,“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幼稚之极!谢攸之那案子可是当年的大案,涉及文武百官众多,咱们若是贸然查下去,绝然讨不了好去。我劝你还是省省好吧,这个首领没那么好当,现在退下来还来得及!”
“是啊!吕大人说得对,这个案子以前为啥没人敢查,就是这个原因!”
“还是吕大人做事慎密,请吕大人带着我们一起办事!”
“这种惊天大案绝不是我们龙组能办得了的,还请刘大人三思。”
“我仍然支持吕大人做我们的首领,其他人我一概不认!”陈利不知何时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说话却格外大声。
吕义不过是开了个头,便已在十名龙组隐卫间引起剧烈反响。见此,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论起心计,眼前的这个披发青年远不是自己的对手!想跟自己比,差得远了!
刘驽没有说话,低头不语。他明白自己面对的是十一个老官差,可夔王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半年,半年之后黄巢可能回师北方,届时夔王必会将他调往他处,因此他必须尽快驯服这些人,使得他们可以跟随自己做事。
他突然从座位上暴射而出,直奔吕义而来。吕义大吃一惊,急忙拔刀来挡。刘驽身形一晃,绕到此人背后,一掌自上而下向其颅顶拍出,潮声如雷!
“啊!”吕义惨叫一声,身下椅子已碎成一片,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已是气绝。
吕义惨叫声未歇,刘驽已飞身返回了座位,动作之疾,令人目不暇接。他这样做,是要效仿春秋时期著名兵法家孙武子练兵的典故,杀一儆百!同时正好除去吕义这个心思颇多的小人,以免日后生出不测的事端来。
怪颅闻见屋内的血腥味,在他腰间皮囊内骚动不已,一用力,竟将皮囊顶开条缝隙。他一皱眉,将怪颅摁回了囊中,“别捣乱!”
怪颅在皮囊里咕咕怪叫了两声,乖乖地不再动弹。
副首领陈利被眼前这幕所震惊,须知大内隐卫之间虽然互有竞争,但少有杀人灭口之事。他从座上站起身来,指着刘驽,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竟敢……敢杀……朝廷命官!”
刘驽没有抬眼看他,“此乃夔王所命,今天我给你们两条路,跟吕义一起走,或者听命于夔王,好好办那谢攸之的案子!”
众人一听竟是夔王所命,心中一凉,想道:“难怪此人武功如此高强,原来是夔王派来的,吕大人与他争权可算是白死了。”
十个人除陈利外纷纷拜倒在地,“谨遵刘大人吩咐!”
陈利见所有人都已下跪,心中方寸大乱,“你们,你们……”
刘驽瞄了眼吓得发抖的陈利,只觉此人虽然官腔浓厚,为前首领吕义说话,但到底算得上是个义气之人,不似奸猾之徒。他初到这龙组,对情况并不熟悉,需要有一人在旁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