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嘉靖有命,当然各位辅臣都开始命笔草拟诏书了。而对于这些辅臣们来说,虽然不理解嘉靖这么干的目的何在,但是诸位阁臣还是开始草拟找你,这些事情对于一众翰林院出身的阁臣们来说并不难,很快一众阁臣们拟好诏书草稿,送嘉靖审阅。
阁臣们本来以为袁炜草拟的诏书会最得嘉靖的喜欢,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袁炜的文章最得嘉靖的喜欢,但是这次嘉靖居然选择了徐阶草拟的诏书,嘉靖拿着徐阶拟定的诏书草稿说道:“徐阁老笔力甚好啊,这句今槛致王杲等,献俘千里,传首九边,近足以泄忠义不平之心,远足以垂叛乱无将之戒。兹特宣示,薄海内外,九边四夷军民人等,安分者为良民,保身者为常道,恪遵王法,共享太平。甚为不错。”
嘉靖选定了徐阶草拟的诏书作为献俘之用,这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就文采而言,徐阶所草拟的这份诏书,远远不及李春芳和袁炜的气魄大,但是嘉靖在乎的这份诏书出自于徐阶之手。
其实这就是警告徐阶,嘉靖怎么会不知道,邹应龙,吴时来的背后,就是徐阶的指使,最近由于严嵩的老迈,朝野上下都认为严嵩已经不能胜任首辅的职务,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徐阶取代,所以不少人已经见风使舵,转投徐阶门下。一时之间,徐党的声势大震。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徐阶也有些飘飘然起来了,这次就是对嘉靖的试探,徐阶和嘉靖君臣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嘉靖心中所想,但是徐阶这次就是要违逆嘉靖的意思,嘉靖当然也不会惯着他,不仅明确支持了凌云翼等人的奏疏,还让徐阶亲自撰写献俘的诏书,无疑是明确的警告徐阶,不要轻易的违逆圣意。
徐阶也明白了嘉靖的意思,老实的配合嘉靖组织献俘的各项事宜,不过在具体的细节上,还是出了很大的争议,嘉靖认为,由朱载坖代自己去祭告宗庙,宣读露布及诏书就行了,但是无论是礼部还是科道,都认为应该遵循旧制,由嘉靖亲自出席此事。
嘉靖一向对这种冗长乏味的礼仪活动没有任何兴趣,而且朱载坖已经是他用惯了的工具人了,嘉靖坚持认为朱载坖作为皇子亲王,足够代天献俘了,坚持要求礼部按照朱载坖代天献俘制定仪注。没想到此事引起了极大的波澜。
最先挑事的是内阁学士吕本,吕阁老本来一直就向致仕,虽然他亲近严嵩,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也看的出来,严嵩恐怕很难再掌握朝局了,所以吕本多次上疏请求致仕,但是嘉靖都没有批准,没想到吕本直接给嘉靖整了个大活。
吕本上疏称:“自古帝王莫不以豫建太子为首务。臣叩奏密对,屡以为请,圣衷渊邃,久未施行。中外臣民引颈颙望,谓此大事,置而不讲,臣等何以辞其责!”
吕本要求册立太子的奏疏一下子引爆了整个朝廷,本来朝廷已经快要淡忘此事了,毕竟现在朱载坖的储君身份极其稳固,很多人已经忘了朱载坖并不是太子这件事情了,但是吕本这么一提,不少言官甚至六部的官员都纷纷上疏嘉靖,要求册立太子。
这令嘉靖极为恼怒,当即命令吕本闲住,而吕本随即上疏再次请求致仕,盛怒之下的嘉靖立刻准允,一丝挽留的表示都没有。
正阳门外,这位昔日的建极殿大学士,正准备离京返乡,没有任何官员前来相送。毕竟吕本除了和严嵩亲近,一向不和他人接触,在京师也没有亲近的朋友,除了几个从浙江带来的老仆之外,没有什么亲人,吕本的马车停在正阳门外,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少傅兼太子太师,少师、华盖殿大学士严嵩来到正阳门外,亲自送吕本归乡。
严嵩说道:“汝立(吕本字)何去之甚急也!”
吕本说道:“首揆,高堂在家,不可不速归啊!”
严嵩喟然长叹道:“汝立至孝,老夫不如也!汝立今全身而退,悠游林下,诚善事也!”
严嵩当然知道,吕本这个时候不惜得罪嘉靖,以这样一种不体面的方式致仕回乡,说明他对严嵩和严党的未来,实在是不看好。
严嵩悠悠的说道:“南野(欧阳德)故去,文蔚(聂豹)归乡,而今汝立亦去,老夫真如失群之雁,不知老死何处也!”
自从嘉靖三十四年以来,当年和严嵩友善,或者与严嵩同时代的名臣们相继故去或者离开朝堂,严嵩的同辈现在还在朝堂上的已经是寥寥无几了,严嵩确实是形单影只。
吕本说道:“首揆,何必苦苦支撑?”
吕本也是想劝严嵩致仕,毕竟今年以来,严嵩的精力已经是大不如前了,这点嘉靖和内阁的诸位都已经是看的很清楚了,严嵩的大部分拟票都是严世蕃在代劳,这种事情已经令言官极为不满了。而严世蕃很多时候做事情远不如严嵩圆滑,得罪人的事情多了去了。
吕本正是有鉴于此,才不得不想办法,不惜触怒嘉靖也要致仕离开朝堂的。严嵩当然也知道吕本所说的是确实是实情,但是现在的严嵩,又哪里是能够急流勇退的呢?
严嵩担心的是,一旦严嵩去位,徐阶会趁机清算整个严党和严家,到时候严家后代岂不是覆巢之卵,皆不得保全吗?正因为如此,严嵩才一直苦苦支撑,不愿放弃权位,当然,严嵩也不是没有想过致仕,但是他还在等一个机会,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向嘉靖提出致仕,并且能够保全严家。
面对吕本的恳切劝说,严嵩也动容说道:“汝立先去一步,老夫也不会恋栈的。”
见严嵩这么说,吕本也就不再劝说,只是说道:“首揆,此生不复相见矣!”
严嵩笑着说道:“堂堂台阁重臣,何必作此小儿女之态也!汝立终不负谢余姚(谢迁)之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