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史潇允在榻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便想着去看看姨母。
“已经夜深了……这样吧,我们悄悄去,若姨母睡了,也不免叨扰。”苻紫苏也想去看看,便同她一起去。
俩人都未曾宽衣,拿上青铜釭灯便朝姨母方向走去。
房内没有一丝光亮,怕是睡了。
“姨母从来都不会这么早睡的,往日过了子时都不见有睡意,今夜怎的……”史潇允不放心,便推开门看看。
苻紫苏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进去了。
这毛燥丫头。
苻紫苏随后跟进去,用釭灯点燃了屋内的蜡烛,这才有了些光亮。
定眼一看,有一封信摆在桌案上。
【涵栢亲启】
她拆开了信,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
涵栢,当见此书时,我已离此矣。勿以我之决而伤,此亦吾后一任矣。阿菀终之望则欲其能于一静镇居之,今汝亦有所依,麒麟亦得其亲,我便无牵挂之。
羽柒,其性固有顽,而直善良,愿君能代吾善视之。
林缪音绝笔。
“姨母……”史潇允攥着拳,心中虽为她的离开而伤心,可也为她的决定而高兴。
姨母她这些年一定很难过吧。
“阿菀,是何人?”苻紫苏见着信中提到的人,从未听她说过。
“阿菀是我已仙逝的娘亲,我娘亲乳名叫菀娘,知道我娘叫此名的,只有我姨母,这个名字还是我从姨母口中听到的。”史潇允一边摇头一边笑着。
“想必你姨母与你娘亲的感情一定很好。”苻紫苏实在羡慕能有这么长情的友谊。
“那是当然,从我记事起她们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白来的。”
史潇允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便拉着她去,反正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马厩里只有一匹马,还是姨母当年送给她的那匹。
“我们去哪儿?”苻紫苏摇摇晃晃的骑上了马,那马显得有些躁动。
“秘密。”史潇允也随她上了同一匹马,马便安静了不少。
驾——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一处偏僻小径,四处都是竹林,安静的很,只能听见风吹动竹叶的声音。
她们跳下了马,苻紫苏四处瞧着,真是好生幽径,若我日后能在这样的地方隐居,当真是好不自在。
“这儿是我阿娘年轻时候居住的地方,听我姨母说过,没认识我阿爹前,这儿也是她们的闺中之所,平日里若姨母有什么烦心事都会来这儿静居几日。”史潇允不禁回忆当初。
还记得儿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儿度过的,看到这片竹林不由得感叹,随后她大步往竹屋走,叫着愣神的苻紫苏,“快来。”
“哦。”她跟上史潇允的步子。
史潇允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这里果然和以往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
“这里便是你娘住的地方吗?”
“嗯,我娘以前很喜欢来这儿,特别是这个位置,一坐便是半日。”史潇允指着门口案上的正位。
苻紫苏往那儿看去,发现案上竟有半个手指印,像是握着拳砸下去的,想是该有多大力才能把这实木给砸出个印子。
史潇允往前看去,她突然慌了,赶忙跑上前去,道,“阿娘,阿娘的骨灰瓮呢,怎么会不见了?!”
苻紫苏想了想,想起方才那封书信,道:“想是姨母带着她去远行了,你不是说过,你阿娘年轻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行侠仗义,游历四方吗?待她们走累了,便找一处边境小镇定居下来,那时姨母会告诉你她们在哪儿,介时我陪你一起去找她们,好吗?”
史潇允听了才放下心,她这才发现,在原先的牌位的位置后,多了一个物件,被一块布给盖住了,她把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木盒。
手记?莫不成是娘亲写的?
她翻开手记,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乾道七年,孟春朔一,甚矣,今日遂封了皇太子,阿爹不日愁者不食。】
【仲春初十,乃不逾月,阿爹阿娘遂与吾说亲,我乃不早嫁,吾欲反。】
【仲春晦,本以为表兄来陪我解闷,而今闻之乃求之,我断不可,余方及笄,岂皆无度,必出游历一番。】
“乾道七年?那时我阿娘应该已经年方二十有余,这本应该不是阿娘写的,难不成是姨母的?”史潇允疑惑道。
苻紫苏看到下面还有几本,便拿出来翻看,这本写的却有所不同。
这本字迹秀气端正,与方才那本稚气字体截然不同,一看就知是史潇允的娘亲,仲寻艽写的。
【乾道六年,良月朔一,今日方新
婚,明日君当往临安赶考,不知何时归来。】
而后写的都是些家常小事。
【嘉平晦,君去已满两月,未见归,吾甚忧,若明日不消,我则索之。】
——————
仲寻艽那夜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这两个月她都担心夫君出事。
都说城越大,坏人就越多,临安离福安县这么远,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又不会武功,保不齐被人半路给截了,或迷了路绕远了错过了赶考的日子?
还没等天完全亮,仲寻艽便换上之前闯江湖的行头,还有放在家好久没有骑的宝马,还是等不及去找他官人去了。
…………
另一边的林府,府内摆着一屋子的聘礼,林缪音父母已经开始为她筹备亲事了。
“就这么说定了,这聘礼还请二位且先收下,等七日后,邱小公爷便上门迎亲。”媒婆笑着收下了他们给的媒人钱。
“好,麻烦钱媒婆了。”父亲林戈送着钱媒婆到了门口。
待媒人走了以后,脸上笑意逐渐消散,吩咐下人道:“让姑娘出来,我有话同她说。”
躲在一处的林缪音早就看到了聘礼,还有那个最不待见的钱媒婆,上个月就是每日见到她,她便是看都觉得心生厌恶,如今聘礼都收了,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敲定了。
她不过就是见了邱道覃两面,怎么就要嫁给他了。
那姓邱的说是我表哥,可都已经是我外外祖母那时候的事了,也不知他表到哪里去,居然还来攀亲戚,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不就是个秀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可恨的是父亲都未曾与她商量就擅自决定这门亲事,她怎会同意。
“父亲从未在意过我,我恨父亲!”她踢了一旁的墙砖一脚,气冲冲的走了回了屋。
很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是她贴身丫鬟小香,“姑娘,老爷找你,姑娘开开门吧。”
“不开!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林缪音捂着耳朵,不想听她说。
“姑娘,是你的好事,姑娘听了定会开心的。”
“我的好事?我看是林府的好事吧?我都看到了方才父亲收下那姓邱的送来的聘礼,父亲不就是看中了那姓邱的是书香门第,秀才出身吗?我们家还是官宦人家呢,凭什么要攀他们的枝啊,说不定父亲就是看上了邱家家底深厚,贪图富贵……”
还没说完,林戈已经闯了进来,愤怒的看着他不孝的女儿,想必是已经听见方才她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