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脸色一慌,她是打听过了,知道宁泰不在家,才把关云川带上门的。
因为宁母不同于从小严肃的宁泰,自小宠她惯她,磨一磨,肯定答应,现在宁泰回来,怕是计划要泡汤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于是,她硬着头皮叫嚣:“为什么不行,爸爸,我很爱云川,为什么你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会答应。”
一边说,她一边抬手抹着眼泪。
宁泰看着宁愿这个样子,软了口气:“不是我不想答应,但你应该知道宁家现在的处境,本来就举步维艰,你还让一个外来人进入宁氏,怕是会更飘摇。”
关云川:“是啊,小愿,要不然就算了,我委屈一点也没关系,最重要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宁愿咬着下唇,刚刚一点心虚消失,挺直脊背。
“我不管,爸——”她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想让我乖乖嫁给姜徊,为你谋取利益,那你一定要给关云川这个职位,不然我们就一起去死。”
话音刚落,房间里回荡一声‘啪’。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宁愿抬头,就看见关云川挡在自己的面前,硬生生替自己挨了这一巴掌。
她被吓到了,眼眶含泪,语气压低:“我去死,行不行!”
宁泰满眼失望。
这是什么样子,还比不上外面那个!
这边,孟津稚回到病房,站在窗口。
树林过道,影叶层层迭迭交错,来往的行人形形色色,却没了一早那个身影。
孟津稚按了按狂跳的心脏,想到自己刚刚和宁泰说的那些话。
——虽然不如她计划的一样,但总归算是达成目的了。
现在就看宁泰怎么选择了。
长长的睫毛垂落,她听见门口开合的声音。
侧头看过去,“慧姨,以后我妈妈还是拜托你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孟津稚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姜徊。
姜徊穿着白大褂,身形挺拔颀长,面容清冷如月,他看向她,语气平淡:“找到人了吗?”
孟津稚立刻会意,应该是慧姨告诉他的。
她说:“找到了。”
姜徊没说话,迈着大长腿,逐渐靠近孟津稚。
他比孟津稚高了不少,站到孟津稚面前,压迫感就会更强烈,他低着头,静静俯瞰着她,似乎在等她自己说出来这个人是谁。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解释很难圆过去。
孟津稚唇线抿作一线,半晌开口:“是我妈以前的熟人。”
姜徊:“你父亲?”
孟津稚倏然提起眼睛看向他。
姜徊平声:“你的表情告诉我,他不止是孟姨的熟人,也是你的熟人。”
孟津稚复杂、痛恨和些许晦涩的表情,着实太明显。
一般能让人以这么多重复杂的情绪表露出现的——
只有相当亲近,或者是感观相当复杂的人。
比如,孟津稚从来没有出现在医院,也没有主动谈论过的‘父亲’角色。
孟津稚扯了扯唇角,“恭喜你姜医生,猜的很准。”
说着,她绕过姜徊,往病床旁边走去。
微凉手掌圈住她的细腕。
孟津稚手头一僵,脚步跟着停下来。
眼神无声看着他。
宛若在控诉他不要前途了,在医院行为这么大胆。
姜徊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手心贴着孟津稚的皮肉,温度渗透进骨头,门外脚步声走走停停,每一刻都在挑战人的神经。
孟津稚的呼吸都放轻了不少,她眼睛不敢看床上。
生怕就是看见孟晴睁开眼看着他们的场景。
不过,起起伏伏的心绪倒是在这一刻冷静下来。
孟津稚说:“我不想再提他,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可以吗?”
再怎么竭力掩饰,口吻也带着冲。
人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光是想到从前自己和孟晴吃过的那些苦头都是拜宁泰所致,提起他的语气就难免带上憎恶。
姜徊没说话。
孟津稚也没再开口。
空气的氛围一点一滴沉下去。
孟津稚转身到床边,替孟晴整理被角,又抬头看了看正在吊的药瓶,还有一点点。
孟晴没醒,在睡觉,对外界的动静一无所知。
孟津稚按动床头的护士铃,头也没回,“过会护士要来了,你先回去吧。”
姜徊不语。
房间内也没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孟津稚蜷缩了一下手掌,视线看向床头脸色苍白的中年女人,抬手替她梳理了一下发前。
下秒,身后的气流跟着动了。
男人大步跨出病房,关上门。
孟津稚抬头看过一眼关好的病房,无声抿紧唇角,眼睛也微微发红。
孟津稚本来是打算等到孟晴醒来,好好跟她讨论宁泰的事。
人生太长,为了一个男人折进去,不划算的。
何况,她还有她这个女儿。
为什么要为一个男人感秋伤怀?
可看着孟晴睁开眼的虚弱苍老,孟津稚发现自己想说的话,突然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次病情加重是不可逆的。
孟晴说话再没有之前的清晰,咬文嚼字,还要认真听,才能听得懂一知半解。
她说:“津津,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啊,要不然我们就、就不治了吧。”
孟津稚眼眶倏然就红了,“我有钱。”
孟晴费力抬手,触碰孟津稚的头发。
“傻孩子,这和有钱没钱的有什么关系,是我觉得没必要了——”她说,“你应该从慧姨那听说了,你父亲来找我了,他其实没说什么,就说对不起我们俩母女。”
孟津稚没想到自己没说什么,孟晴却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其实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当初做错了,选择错了,所以才会遭受这种下场。”孟晴扯了扯唇角,轻声:“不过想了想,我还是不后悔,我的津津这么漂亮,我不后悔。”
孟津稚鼻尖发酸,心口就像是被一只手捏紧,肿胀发疼。
“妈——”
孟晴说:“不要去怪别人,好不好?”
孟津稚了解孟晴,人这一辈子与人为善,只有在触及她的事情上,才会步步争夺,她现在说这话,只是为了宽慰她,让她不要陷入对宁泰的仇恨里,不要去找宁家。
唇角收紧,她握住孟晴的手,挤出一点笑来:“我明白的。”
孟津稚没有在病房待多久,等孟晴再次睡过去,她叮嘱慧姨照顾好孟晴,就起身出去了。
走出医院,她的心却空荡荡的。
室外的太阳光照在眼睫上,刺眼眩晕,孟津稚目光流出些许茫然。
忽而,眼前停了一台车。
车窗摇下来。
男人露出一张俊脸,他摘下墨镜,问:“这位漂亮的公主,能请你出去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