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赵七个月大战的纷争与结束使得天下之间的各种势力都在凛冬之际如水中鱼儿般有的积极力争上游,想要在乱世中侍奉明主得以获名获利,有的则悄悄钻进了更深的水底,想要通过更进一步的隐世来躲过这肉眼可见越来越混乱的世道。两国停战议和,战损比一比一点五,赵国的廉颇和马服子凭借着地缘优势、魏国、楚国的支持与奏国战无不胜的武安君最终在长平战场上打出了“和”的局面,简直是让作壁上观的齐王建、燕王荤,以及委屈巴巴的韩王然,三国君上大跌眼镜的同时,也纷纷派细作前去邯郸打探消息,想要弄明白,平平无奇的赵丹究竟是如何在白起手中打出了这场扭转乾坤的战事的!老天爷那奏军主将可不是王龄而是白起啊!别说齐国、燕国和韩国了,连与赵国结盟的魏国、楚国经此一战都开始重新评估赵丹的执政能力以及赵国如今的实力了。向来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一出手就是歼灭战的武安君打出了他人生第一场“议和战”,秦国输了嘛?没有!那秦国胜了嘛?似乎也没有战果随着陆陆续续归乡的赵国、秦国士卒的口口传播,赵人举国上下欢腾一片,秦人除了高兴家中的父亲/儿子/良人苦战三年多后终于回家了,心中也不禁感慨,原来武安君是“人”不是“神”啊,也不是每一场仗,武安君都会带领着秦国的士卒们将敌军全部歼灭的。就连范雎在府邸中捏着写有战报的竹简时,也不禁生出了恍惚,他觉得自己内心是很拧巴的,诚然,作为反间计项目的一把手,他当然希望长平之战中秦国能胜,最好是大胜,但是按照白起的打法,过程不论,结果必然是赵国四十五万大军尽数死在武安君之手,为他的耀眼战绩再加上一笔庞大的数字,这对赵人来进是毁天灭地的灾难,可对秦人来说却是一场泼天富贵,这预示着跟着武安君上战场的奏国士卒们都能有敌军人头可以获得亦或者是升级爵位,赵国也将彻底被奏国打得一蹶不振。这种结果是范瞧能预料到的,却也是他心中不可说的忧虑
秦人以功劳封爵、升爵,白起现如今就已经是“封君”了,若是给他再添上四十五万赵军战绩,甚至长平之后,白起直接越过太行山,直冲邯郸,覆灭赵国,这般天大的灭国之功,能给白起封什么呢?列土给他封“王”吗?别说范雎发愁,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嫉妒了,奏王稷心中肯定也会在为覆灭赵国而高兴的同时,但一瞧见自己那“平庸”的儿子,以及二十多个“平庸”的孙子们,他就也会为白起的天大功劳而发愁,他现在已经老了,可奏国所有的将领们都把白起当作战神来看待,以白起马首是瞻,他能压得住白起,而他的儿子、孙子们能压得住白起吗?此念头只要一升起就会彻底压不下去了
这就恰好验证了另一时空中,长平之战赵国惨败之际,白起想要一鼓作气打邯郸之战时,韩、赵派来的说客苏代用“武安君覆灭赵国后,功劳之大必为三公,应侯到时可甘居于人下嘛”的言论戮中了范雎心底那抹晦暗,遂向奏王稷进言,“君上,奏军打了三年仗了,奏军疲急,奏民饥饿,不如咱们让韩赵两国割地,让奏军们歇一歇再打邯郸之战吧
白起闻言很愤怒说必须得一鼓作气的进攻邯郸
奏王稷或许心中也有担心白起功高震主,到时陷入封无可封的尴尬纠结之境,也或许是听了范雎的话觉得让奏军歇一歇也没什么,总之史书证明他做出了错误的决策,没能在长平之战后听白起的话越过太行山直冲邯郸,反而想着等韩、赵割地,谁知这两国到头来反悔了,不仅不愿意割地给奏国了,还寻来了楚军的援助,寻来了窃符救赵的魏军
看到自己上当受骗了的大魔王大怒!当即要令奏军去攻打邯郸,白起却生病了,他无奈只得派别的将领去打,可谁都打不下来,奏军伤亡极多,只好又去寻白起,白起却不愿意去打邯郸了,说时机已失,诸侯已至,攻不得,然而那时大魔王已经彻底打红眼了,《战国策》中一句“君虽病,强为寡人卧而将之。有功,寡人之愿,将加重于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
“如君不行,寡人恨君”这话说的多重,有多伤人,怕是大魔王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就是白起不去打邯郸,被贬黜为小小士卒,身上所有的官职被一撸到底,而后被赐王剑,引剑自刎,自刎前的白起在十一月的大冷天中望天长叹:“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过了许久,他才又低头叹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想通了的白起就坦然自裁了,引得奏人怜之,全部都在凛冬之际祭祀武安君
邯郸一战,使得老奏人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东出优势给一战打没了。
白起凄凉身死的下场与三十年后王翦被封为“彻侯”[奏国军功爵制度第二十级一
-最高级爵位]的待遇,二人功劳都大,对比鲜明,完全展现出了大魔王的名声确实本来就是黑得坦坦荡荡、黑得五彩斑斓的,而他的曾孙始皇名声被抹黑的比大魔王更黑,其实始皇才是个真的仁义的,在始皇手下办事,只要你确实有大功,自己不飘(即:让始皇喊他“仲父”最后自杀的吕不韦),始皇本人是不会杀一个功臣的而在本时空中由于赵康平一家人的巧妙插手
赵国四十五万人逃过了被该被坑杀的命运,也算是间接救了白起的性命,秦国“大魔王+战神+应侯”的“王将相”的黄金组合也没出现破裂的痕迹。这些明里暗里的东西尽数藏在风里、云里、土里、无数的局中人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了。
范雎放下手中的竹简,目光转向朦胧木窗外的朝阳,暖目初生,他心里没有半点郁闷与拧巴了,反而目光灼灼的,只有无尽的战意,他发现自己先前是太过小看赵丹,轻视了赵国的臣子们了,如今奏人被逼暂时求和,可奏人不服,奏人敢战!奏人要战!奏人他日再战!与应侯心中跌宕起伏的心路不同,嬴异人、吕不韦二人看到战报时险些要郁闷死了。
一个多月前,二人与雪夜之中匆匆忙忙逃离邯郸不就是觉得武安君一上场,赵括必败,赵国那四十五大军也必然活不下来,不愿意倒是被愤怒的赵王威胁性命才抛下赵姬和刚出生的小奶娃急哄哄的逃离邯郸了嘛可现在仅仅就过了三十多日,特么的赵国扭转乾坤了?这让这二人如何泰然处之呢?
虽说政治家心里除了权势之外,情情爱爱呀、姬妾儿子啊,全是浮云,关键时刻尽可抛弃,可人活于世上,名声也是重要的,脑袋上同那楚太子熊完一样顶个“抛麦弃子”的黑帽子,这好看吗?”唉,先生,早知如此,咱们,唁。
公子异人满脸懊悔的叹了口气。
吕不韦虽然也想在心里骂娘了,但他毕竟是大商贾,做生意嘛,赔了、赚了、商情转瞬而变多正常啊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情,用右手捋着下颌上的短须对着嬴异人笑道:
“公子,长平和战的结果也是有利的,起码赵姬和小公子现在在邯郸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嬴异人想了想也点头同意,就又听到吕不韦说道
“公子,不韦这些日子已经用钱财与珍宝打通了阳泉君和华阳夫人姐姐的路子,他们二人愿意明日上午带着不韦前去拜访华阳夫人,公子这两日就要在家多练习练习楚语,倒时若被华阳夫人召见,她一看到您穿着楚国的服饰,嘴里说的也是她母国的语言,必定会很开心的,能提高收养您为嗣子的几率。嬴异人闻言瞬间凤眸一亮,将长平的战果以及刚刚浮上心头对邯郸的赵姬和儿子的羞愧之情尽数抛之脑后,紧紧握着吕不韦的双手笑道“让先生破弗了。若是人直的能被华阳夫人看重作为嗣子。他日早人门庭大了,必然分给先生奏国的土地来与您一起治理奏国,目不韦听的心中舒坦极了,朝着赢异人作揖道:
”请公子放心,不韦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公子达成心愿的。
翌日,上午,太子府
华阳夫人半躺在华丽的软榻上,塌尾跪坐着两个女仆给她轻轻锤着小腿
他的姐姐跪坐在一旁的坐席上。
室内点燃着淡雅的重香
今岁三十的华阳夫人保养的极好,长得十分貌美,很受太子柱的宠爱,六年前,安国君被改立为太子后,紧跟着就把华阳夫人立为了正夫人可华阳夫人受宠多年膝下却迟迟没有一儿半女的,心中也是很遗憾的,听闻今天她的姐姐和弟弟将会联手给她推荐一名能解她心头遗憾的卫国大才时,华阳夫人决定亲眼见一见,低眉顺眼的宦者走进内室,用尖细的嗓音对着华阳夫人禀报道:
”夫人,阳泉君带着人来拜见您了。
华阳夫人听到这话遂从木塌上侧着盘腿坐直身子,懒洋洋地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
”诺。
宦者转身退下,没过多久,阳泉君就领着一个穿着素色冬袍冬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华阳夫人美眸一转,越过给她行礼的弟弟,视线扫到中年男人的穿着打扮,瞬间怒了:
“姐姐,阿弟,你们究竟在摘什么?不是说要给我引进大才嘛?带来一个卑贱商贾是想要做什么?!吕不韦听到这话脸上瞬间感觉火辣辣的,忙垂下了脑袋
阳泉君忙赔笑道
“姐姐莫恼,若是弟弟与长姐给您说了您要见一个商贾,以您的脾性必然会见也不见的,只能先瞒着您了。知晓自己妹妹的脾气,华阳夫人的姐姐也忙上前打圆场道
“是啊,华阳,你先莫生气,这个吕先生虽然只是一个卑贱商贾,但他的确很有头疼,在六国之间生意做的颇多,说话也很有道理,你先耐下性子听一听吧。华阳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屑与厌恶,蹙着细长的眉不耐烦地说道:
“先生要于本夫人说什么就快说吧!
吕不韦抿了抿双唇,商贾卑贱,他来到秦国已经在各个贵人面前遭受了许多次诸如眼前的贬低对待了,这没让他气馁,反而更加增大了他一定要改换自己门庭,获得权势的野心!他挺胸抬头,不卑不亢的说出了一句流传千古的话,朝着华阳夫人拱手道:
”夫人,不韦曾听闻,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