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受杨大人之邀, 长宁侯前往杨家赴宴。

类似的宴会,回京后,长宁侯参加过好几场, 大多数是为了和谢云槿搭上关系巴结长宁侯的。

虽然之前长宁侯与谢云槿不睦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 但在这个时代,家族利益大于一切,他们不觉得长宁侯会和谢云槿彻底割席。

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是亲生父子,谢云槿这个当儿子的好了,作为父亲,长宁侯该偷着乐才是。

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看不惯谢云槿却拿谢云槿没办法的, 看到长宁侯后,心中开始有新思量。

若长宁侯当真不喜谢云槿, 就是他们成事的最好突破口。

杨大人邀请长宁侯, 便是想试探一二。

自从回京, 两人位置仿佛置换了一般, 长宁侯这个做父亲的,成了儿子的附庸。

长宁侯不满许久了,他想改变,可京中势力早已不是他离开前的样子,他在京城留下的势力,被谢云槿全盘接手,极个别只忠心于他的,不知被打压到了哪。

即使长宁侯想做什么,也处于一种有心无力的状态。

宴会上, 杨大人没有直言自己的目的, 都是行走官场多年的老油子了, 不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几番试探之下,杨大人知道了长宁侯隐藏在心中不忿。

在杨大人的有意为之下,长宁侯渐渐放松警惕,暴露出一二不满。

“我以为他会尊重我这个父亲,结果呢,你看看他,三天两头不着家,我这个当爹的要找他,还得提前预约,见不见的上也不是我说了算。”

醉意下,长宁侯向新结交的友人抒发心中不满。

“谢大人私下里这么……”杨大人不敢置信般露出惊讶表情。

他给长宁侯满上酒:“怎么说侯爷您都是他的父亲,孝道之下,他不该这么做。”

“他眼里哪有我这个父亲!”长宁侯一大杯酒灌下去,本就不清明的脑子越发糊涂了,“要不是仗着有……撑腰……”

到底没醉彻底,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长宁侯马上住嘴。

“说起来,令郎与那位的关系,是不是过于亲密了?”见长宁侯醉的差不多了,杨大人意有所指,“侯爷可有听说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

“说令郎与那位是那样的关系……”杨大人压低声音,“当然,传言只是传言,实际如何,我们都不知道。”

他说错了,太子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对两人的关系,该猜到的都猜到了,只是没一个人明说,也没谁敢在这个时候触太子眉头,到处乱说。

是生怕自己过得太滋润了吗?

但,没人说不代表没人知道。

长宁侯回京后,因着与谢云槿的父子关系,没人去他面前说这些,长宁侯确实不知,谢云槿和太子是这样的关系。

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长宁侯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是,是,”杨大人惶恐道,“侯爷放心,下官绝不乱说一句!”

侯府后,长宁侯越想越在意,派人去查。

他不敢查的很明显,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对谢云槿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他不敢直接对上这个儿子。

可让他继续这么下去,活在谢云槿阴影里,他万分不甘。

只听说儿子活在老子阴影下的,从没听说过,老子要仰仗儿子鼻息的。

现在他出去,别人仰望他,不再是因为长宁侯本身,而是因为谢云槿的存在,因为他是谢云槿的父亲。

每见一个人,对方有意无意将话题往谢云槿身上引,都在一遍遍提醒他,对方与他结交,不是因为他是长宁侯,而是因为他有个好儿子。

“阿槿,长宁侯似乎对我们的关系起疑心了。”

大殿里,送走顾老爷子,谢云槿听到梁煊开口。

“比我预想中晚一点。”谢云槿道。

若不想两人的关系暴露,有的是办法,梁煊没有这个意思,谢云槿也没有。

他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错事,别人知道了又如何,绝对权力下,根本没人敢说什么。

“阿槿打算怎么做?”梁煊起身,走到谢云槿面前,“他怕是会拿这点,来阿槿面前说些不好听的话。”

“那就来。”对长宁侯,谢云槿早没了任何期待,长宁侯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也很想知道,长宁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做。

是摆父亲的架子,将他痛骂一顿,说他辱没门风?还是借机攀上太子这座靠山,借儿子的势青云直上?

谢云槿想过种种,唯独没想过,长宁侯会这么离谱。

事情爆发前,梁煊登基的日子到了。

天气晴朗,阳光高照,是个极好的天气,谢云槿一晚没怎么睡,早早起来忙碌。

整座皇宫与朝廷为了这件事忙碌许久,登基大典井然有序进行,没出任何乱子。

直到最后的祭祖环节完成,谢云槿终于松了口气。

站到身穿帝王冕服的男人面前,谢云槿心情有些复杂。

随着登基大典的顺利结束,心头隐隐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殿下,”谢云槿顿了顿,“不对,以后该唤陛下了。”

“恭贺陛下。”

谢云槿欲行礼,被梁煊拦住:“阿槿,你我之间,从来不需要这些虚礼。”

“阿槿同我生分,我可是要生气的。”

谢云槿从善如流站直身体:“这可是陛下说的,若以后我犯错了……”

“不会,”梁煊打断他,上前一步,将人拥入怀中,“在我面前,阿槿不会犯错,若有错,都是我的错。”

“怎么还有人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的。”疏离感一下子消失了,谢云槿笑道。

“反正不是阿槿的错。”

梁煊偏了偏头,轻嗅少年发丝的淡香,他与阿槿之间,似乎很亲密了,可他仍不满足,想更进一步,偏偏因为另一道意识的存在,不得不暂缓。

谢云槿不知道他心中的复杂,他对目前的状态挺满意的,亲亲抱抱,没有让人失控的更进一步,没有梦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只是简单贴贴,谢云槿很喜欢。

他享受这份亲密,却不知,梁煊心中关押着一头怎样的凶兽。

只因时机不成熟,这头凶兽套上锁链,被迫蛰伏。

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做关于未来的梦了,不知是不是受到白日影响,谢云槿再一次做梦了。

和上次一样,谢云槿只能看和听,无法触碰也无法改变发生的一切。

和白日的天高气朗不同,梦里的天黑沉沉的,皇宫鸦雀无声,不是静谧的安静,充斥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氛。

隐隐有血腥味飘来。

好似有什么事发生了。

谢云槿不安到了极点。

他寻着血腥味的方向找去。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偶尔见到的几个人,都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这里发生了什么?

谢云槿加快速度,往前方跑去。

终于,他见到了活人。

那些人安静有序站在一处,身穿黑甲,散发层层威压。

谢云槿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眼前发生的一切,很有可能是一场宫变。

就是不知,宫变的主人是谁。

梦里,未来梁煊是登基了的,过程和现实没法比,谢云槿知晓,梦里梁煊的登基路远不如现实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地狱难度。

这场宫变会是梁煊发动的吗?

谢云槿继续往前走。

如一堵墙般的甲胄军阻挡不了他,他们看不见他,感受不到他,他轻飘飘从中穿过,来到最前方。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蔓延开。

入目一片血红。

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在一起,这些曾经是天潢贵胄、达官贵人的存在死去后,没有一点体面。

视线再往前,他看到了站在月光下的梁煊。

没有意气风发,只有无边孤寂。

像是有一双紧紧攥着心脏,谢云槿捂住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梁煊。

恢复了一些,他往前走去。

走到梁煊面前,停下。

他看不到他。

谢云槿伸手,抚上沾染血迹的脸。

恰在此时,一阵微凉的风拂过,为这次触摸带来一丝真实触感。

身穿甲胄的男人微微偏头,像是在谢云槿手心蹭了蹭。

“梁煊……”

谢云槿想说什么,想问,他呢?为什么只有梁煊一人?这个世界的谢云槿呢?

为什么不在。

明明按梦中未来进程,这个时候的谢云槿并没有出事,还活得好好的。

谢云槿去看那堆尸体。

没有梦里他离开梁煊后重新效忠的对象。

谢云槿想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在哪里,更想知道,梦里的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深深看了一眼梁煊,转身。

大步离开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阻力。

不可置信回头,他的衣摆被梁煊攥在手中。

那双满是血迹的手很用力,青筋暴起,手的主人目光执拗,嘴唇微动:“阿槿……”

不等谢云槿探究,为何梁煊能看到自己,一阵失重感传来,谢云槿知道,梦要醒了。

他抓住梁煊的手,张了张嘴。

他想告诉对方,他不想他伤心,但,来不及了。

醒来仍感到强烈的心悸。

谢云槿迫切想见到梁煊。

不管是梦里的梁煊还是这个世界的梁煊。

好在,今天梁煊以“登基日有纪念意义想和阿槿待在一起”为由,把他留在了宫里。

顾不上换衣服,谢云槿穿着寝衣往外跑。

见到他,守夜的宫人吓了一跳,谢云槿摆摆手,推开寝殿的门。

吹了会冷风,谢云槿冷静不少,站在门内,突然迟疑了。

强硬态度拒绝梁煊抵足而眠要求后,半夜突然跑来,是不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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