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尽管整场战争的大幕才掀开一点儿边角,但在局部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初战告捷的斯比亚第一方面军,此时把商团军的重要物资基地包围起来。重兵集结之下,攻击行动异常的猛烈,甚至有几支小分队一度突破防御,放火烧了外围的两个小仓库。而商团守军却是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一边死死咬住防线,一边向四面八方的友邻部队求援。

求援信送得异常顺利,事实上,斯比亚人根本就没有为难过这些送信的士兵。但那些接到信就前来救援的部队,却无一例外的在半路遇袭,在进入斯比亚人的伏击圈以后,他们甚至还没走到一半路程……这让周围的商团军充分领略到斯比亚骑兵的厉害。所以一天之后,再也没人傻到跑来救援了。

然而对这种情况愁眉苦脸的人,不仅仅是商团基地的指挥官,斯比亚的三准将脑团一样很郁闷——第一方面军并不是来打物资基地的,多拖上一天,归途上就多一分险恶!可是商团军已经打定主意扮乌龟了,物资基地随便你斯比亚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的原因之一,就在于第一方面军已经突入敌境过深,力量分散,无力攻下这个重兵把守的物资基地。其实就算他们力量还完整,这基地也很不好啃,之所以还肯跑来打,是觉得这里是商团军的必救之地,情报部门能够从对方的调动中找着软肋。

“我们小看了尤里西斯。”这是罗曼准将第一次自我检讨,“小看了商团军的决绝。”

“不仅是你,我们联络部也至今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报。”联络部准将也心有戚戚焉的说,“没想到啊,尤里西斯这老东西阴险到这种程度。”

“如果今天还没改变,我们就要后撤了。”罗曼准将低声说,“我要对部队负责,这里不应该是他们牺牲的地方……察台准将,你觉得呢?”

“我的感觉?”察台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回答,“你们俩就像是一对傻鸟蛋。”

“轰隆”一声,两名准将就站起来了,门外的护卫们也出一阵吵杂声——原因很简单,察台这种评价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侮辱了,大家为这个动拳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服?那听我说给你们听。”察台的态度很轻蔑,就好似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学员,“第一,这是场什么性质的战争?我觉得你们还没有概念,这是我们的背水一战!羸就活!输就死!在这种战争里,没有谁是不可牺牲的!有点危险就想跑?就想保全部队?那是找死!”

两个准将站在原地,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第二,身处敌境,意志为先。既然要了饵,就要全力压上!无故撤退?那不就是告诉别人我们是来干嘛的了?!愚蠢!”察台(河蟹)完全没给两人留面子,“我们执行的是战略级别侦察,死上两三万人太正常了。想想被你们剿灭的商团军侦察团,人家是怎么选择的,既然是侦察,那就应该有侦察的样子,心里有疑惑,就要弄明白!”

帐篷里沉默了,两位被训的准将一脸涨红。

察台的话正确,是因为他已经在从全局看待战争;另两个人却在羞愧的同时感觉委屈,因为他们的本职并不是侦察,一个是情报官员,另一个是二流的正规军,对这种战争方式都比较陌生。然而,就像察台说的那样,这是一场末日之战,没有谁不能牺牲,也没有什么不能被改变……

在斯比亚,将领们分为三期。第一期是科恩凯达身边的莫亚、海尔特、卡罗斯等如日中天的将领;第二期是第一批将领的直接下属和副官,察台也算是一个。虽然功勋没那么大,但实战经验、指挥能力和战争意识都不逊色多少;第三期,就在各方面都要差一个等级,特别是在军制调整期间,大多数人才获得提升开始独当一面,不能与前两批将领相提并论。

罗曼是个标准的新贵,是在他哥哥的庇护下长大的,而科尔特这个转职成为要地总督的将领,能力在第一期和第二期之间,能给他指点,但实战经验有限。罗曼虽然以他哥这样的将领为榜样,但本人却是尴尬的第三期将领,没指挥过大仗、意志没被磨练,还有点目中无人。但是,所有的斯比亚新贵其实都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眼界开阔,懂得轻重缓急。

罗曼知道察台批评的用意,他也终于明白,转过这个弯,自己就是合格的斯比亚将领;想不通的话,自己就会变成懦弱的叛徒!

所以,很久之后,罗曼准将咽下一口唾沫,艰难万分的开口:“我明白了,谢谢教官。”

然后他怜悯的看了联络部准将一眼,对察台说:“我出去敲打一下兔崽子们。”

没人知道联络部准将在之后受到了什么折磨,而且他们也顾不上去打听,因为在罗曼准将出去之后,第一方面军的攻势被加强到近乎疯狂的地步——堆成山的弹丸被投石车丢进敌城,已经到了毫不顾惜投石车的地步,从沿途仓库中搜刮来的巨量弓箭,三个钟头里就用了一半!

更别说随军魔法师那种不知疲惫的攻击,还有第一方面军唯一的工兵部队,他们挖地道的度创下了记录,如果不是刚好挖到城里的防火水渠,物资基地说不定就会易手……

“用上吃奶的劲了。”罗曼准将有些哀怨,“遗憾的是,运气不在我们这边……”

“第一方面军的军事素养,始终跟老牌劲旅有差距。”察台眼里却没有运气这种因素,他把一切归结于战斗本身,“联络部本地长官也是喝汤长大的,连水渠都没有做出标注!”

另两个准将搭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自己手下办砸了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报告!”幸好这时候有个参谋跑来为他们解围,“空中前哨现敌人援军!”

“拿来!”罗曼准将一把抢过情报,匆匆看了两眼就喊,“好家伙!我真以为他们不来了!”

“是一支步兵骑混合部队,直接冲我们来了!”罗曼把情报递给联络部准将,“你确认一下”

“看着这种旗帜,再结合他们的路线,这支部队有很大可能是尤里西斯的私兵。”联络部准将又掏出一个小本子,翻找片刻后点了点头,“没错,是他的私兵,这支部队是步骑混合军团,战斗力强悍,但平常藏得很深,在他们内部被称为‘亲王的小崽子’。”

“小崽子?”罗曼抽抽嘴角。

“因为指挥官是尤里西斯的养子,性格强硬,以前拼命保护亲王的家属,但除了这事以外从不参与战事。”联络部准将解释说,“这支部队曾经被我们训练过,那时他们是里瓦叛军。”

“他们的指挥官……”默不作声的察台突然插嘴,“是个花脸狼人?”

“是的。”联络部准将点了点头,“男性,三十一岁,脸上是红斑斓花纹。”

“对情报部门,这是个好机会!”察台冷笑两声,喧宾夺主的安排起来,“立即安排步兵撤离,然后带骑兵迎上去啃一口就走——无论战果如何,部队都要佯装不敌,藉机转场至东边继续侦察。就算行动一无所获,回去的时候也要把敌军的进军线路撕个稀烂!”

“你干嘛去?”罗曼站在帐篷门口,冲着察台的背影喊了一句。

“争名夺利!”察台的话,还是第一次这么婉转,显然他心情很不错。

“呸!臭不要脸!”罗曼准将悄声骂完,转头却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他立即出一阵厚颜无耻却又很豪迈的大笑,然后正色命令,“传令官,快给我集(河蟹)合!”很快,第一方面军就完成了准备工作,步兵以及拖后的部队都接到了撤离命令。而一直在养精蓄锐的骑兵则被集结起来,迎着敌人的援军方向开进——至于千疮百孔的物资基地,他们甚至不知道外面的敌人正在撤离。即使知道了,他们也会认为这是斯比亚人的诡计。

虽然之前的打援有所斩获,但不能令罗曼满意,因为零敲碎打积累的战绩很难跟老牌部队的战绩相提并论——为了这次的战斗,第一方面军可是煞费苦心,用上了五个骑兵连队。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被骂到老都学不会聪明,可有的人只要吃一次亏,就会有很大长进。

罗曼准将就属于第二种人,挨了训之后,他水平挥,全面考虑敌我双方的优劣长短,结合战地环境做了好几个方案,有把握在“不敌”的藉口下,狠狠的撕下对方一块肉!

集结的骑兵出,参谋部选了适当地点做战场,各部队趁夜色顺利进入伏击地域。魔法师更是忙个不停,他们要肃清周围可能存在的对方暗哨——甚至还有部队带了些被驯养的小动物在路边放了,树林里还挂着鸟笼子,力求把细节做得完美。

而空中前哨不断的将敌军行踪报来,联络部的补充情报更是源源不绝。

亲王的小崽子,正式番号为商团军独立第六军团,简称独六军,战斗力在商团军中处于一流水准。指挥官从来没变过,就是尤里西斯收养的坦西异族,亲王的子嗣多,长子和幼子之间的年龄跨度接近三十岁——这得看某位夫人三月后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

然而这个养子是亲王在十五岁时收养的,年纪比它的长子还要大。他一直在亲王身边,成年后才回到家乡,暗地里筹建了一支部队。他自称亲王的崽子,又因为在亲王一家危急时带着部队挺身而出,跨越半个帝国进行接应,犹如奴仆,所以这部队也就被冠以这个绰号。

因为某些不便宣扬的原因,独六军团在叛乱时期,曾经接受过斯比亚方面的援助和训练,当时主要是联络部负责,其它各部都有派人参与。所以,对于这支部队,无论是兵种构成还是战技战法,斯比亚这边是很了解的。客观的评估结果,独六军的战力跟第五军团相当,按斯比亚标准,他们属于老弱病残那类。

这为罗曼准将增添了信心,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没有让妄想主导自己。咬一口就走,这是轻骑兵的信条,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他甚至换了个角度去想,觉得放一支被打伤的部队上前线,对后面的友军也是一种支援。

敌军行进的度在商团军里算是比较快的,排兵布阵方面也隐约有斯比亚风格,不过敏锐的侦察兵们很快现,那只是一种大致模仿,很多本应该注重的细节并没有做到,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掌握斯比亚的精妙作战本领,而只是照猫画虎而已。

“敌军先遣部队接近第二层潜伏哨!行军队列正常,尖兵已经通过!”

“敌军先遣部队进入战场识别范围!无异常,兵力确认,总数四千!”

“敌军先遣部队兵种被确认!一千轻骑兵、三支侦察队、四个快步兵营!”

“敌军先遣部队进入我伏击圈,各部队无展开迹象!”

看着敌军的先遣部队进入伏击圈,密林中的罗曼准将缓缓举起手,自信的脸上有几分凝重。传令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嘴唇都有些干涩。

罗曼皱了皱眉头:“敌军主力的距离?”

“最新通报为二十三里!”参谋官回答,“是安全距离。”

罗曼准将点点头,手掌划下,命令蹦出:“出击!”

凄厉的响箭飞上高空,后面跟着遮天蔽日的羽箭群,而大地上,千军万马挥舞着刀枪开始了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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