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是听得见鸟鸣,却看不见他的远近,是可以闻到花的芬芳,却看不见花的颜色。
是会被树枝绊倒,是会被石子割破手臂。
这就是盲人的世界,没有色彩,只有一片漆黑。
龙琴摸着手上的粘稠感,慢慢摸索着爬起来。
这样的生活,龙琴早就已经习惯了。
生活在一方院子里,只能用脚步来衡量它的大小。
房子不大,龙琴却很难走出去,但她仍旧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企图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即使她看不到。
“你怎么又出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龙琴能听到说话之人的慌乱。
应该是看到了她手臂上血吧,龙琴想。
“我没事。”龙琴对着来人露出了一抹笑容,甜甜的,让凤痕舍不得去责怪。
“小笨蛋,本帝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跑吗?”凤痕心疼地说,他扯下了一片衣角,将龙琴的伤口处理好。
手上是被绑成粽子的感觉,龙琴有些无奈,凤痕太大惊小怪了。
在龙琴的世界里,凤痕是唯一一个她见过的人。
她活了五百年,从一个婴儿开始,她的生命就只有他,他会给她讲外面发生的故事,告诉她今夕是何年。
凤痕说龙族已灭,她是世间仅剩的一条龙,而他临危受命,来照顾她。
凤痕是一只凤凰,一只很普通的无所事事,将整颗心都铺在她身上,不止一次,龙琴都被愧疚填满。
她不清楚凤痕的实力,可听他的谈吐他是一个可以做大事的人,却是因为她耽误了。
“凤痕,我想出去,想去走一走外面的路。”龙琴对凤痕说。
凤痕闻声有了一丝颤抖,很明显,可惜双眼不能视物的龙琴看不到。
不能让龙琴出去,不能让她见到外面的人,他们会把她的心勾走,届时她就再也不会属于他。
这是凤痕的恐惧,深入到了他的骨子里,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没有减少半分。
“出去做什么,想听什么,我讲给你。”凤痕温柔地说。
“好吧。”龙琴失望地说。
每一次,她都这样搪塞她,仿佛外面的世界有无数的洪水猛兽。
然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凤痕越是如此龙琴越渴望外面的世界。
善于人心的凤痕又怎么不知这一点,只是太爱早已让他失了这份冷静。
那两世,还有那一世的回忆终是摧毁了他心中最后一分坚持。他要得到她,可以为此不择手段,即便是去伤害她。
如果能将龙琴永远留在身边,那他不介意将她永远留在这个屋子,留在他的身边。
没有灵力的龙琴当然永远走不出去,因为外面早已被凤痕设了一道禁制,这道禁制已经存在了五百年,从他带回刚从蛋壳中孵化的她开始。
上天眷顾,龙琴的魂魄还是保留了下来,龙棋用他当年保留的凤琴的蛋壳让其重新孵化。
蛋壳破裂的那一刻,龙棋正好不在旁边,隐于暗处的凤痕见到小小的白龙,心中一阵惊喜。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对龙琴的事,凤痕是从来没有理智的,他将龙琴悄悄地偷走,做了第一件不敢光明正大做的事。
回来后的龙棋找不到龙琴,几欲抓狂,他开始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得到的结果永远是无。
龙棋也找过凤痕,等到的只是凤痕的一句,不想再伤心。
龙棋又去了北溟海,见到的只是熟睡之中的夕莲,他别无他法,只得再去冥界。
凤痕是什么人,是相当于三界共主的存在,想要藏一个人再容易不过。即使要找的人是冥界之王。
当然,凤痕纵然厉害,三界之中还有一个与其相通的人,那就算莲魅。
不过,莲魅并没有将手伸到凤痕那里,她远在崤山,有心无力。
所以,凤痕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藏了龙琴五百年。
凤痕对龙琴是极好的,除了限制她的自由外,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
龙琴靠在凤痕的怀里,听他讲外面的世界。
凤痕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可为了能让龙琴听得开心一些,他尽量将这一切讲得绘声绘色。
看着龙琴恬淡的面庞,凤痕突然有了一丝愧疚,他对她说,“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离我这么近吗?”
“你会骗我吗?”龙琴不在意地说,“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会记得今天的你是真心待我的。”
龙琴紧紧地抱住凤痕,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为了他,她可以付出一切。
无关对错,无关情爱。龙琴可以为了凤痕去负天下人。
没有大爱,只有小我,龙琴的生活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注定了她的格局也会因此而停留。
她不再是那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凤琴,也不是怜悯众生的龙族大小姐,她是龙琴,是被凤痕养大的龙琴。
没有接触过外界的龙琴如凤痕所愿,将他当成了生命里唯一的寄托,可是,就是这样,凤痕期盼的结果,却无法让他高兴。
“明日,我带你出去,去你想看的外面的世界。”凤痕突然说。
他的话让龙琴猝不及防,但却不妨碍她的满心雀跃。
第二日,天还未亮,龙琴就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等着凤痕带她走出去。
“你太着急了。”凤痕摸了摸龙琴的脑袋,很是宠溺地说。
“这还是你第一次带我出去玩,我怎么会不着急。”龙琴兴奋地说。
凤痕闻言愣了一下,确实是第一次,好像几千年前,他也从未这样做过。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贪玩的,他倒是忘了这一点。
凤琴太听话了,听话到他忽略了她的年纪,也曾是一个孩子。
那些缺失童年,凤琴会不会遗憾呢?凤痕这么想,心中有一丝疼痛。
这些年,为了给龙琴讲更多的趣事,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在人间的时候,他听人便听了一句。
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而凤琴就是后者。
对凤琴,他给予的太少了,而凤琴,受到的伤害太多,他的给予填补不了她的失落,所以最后她才选择离开他,因为在凤莲身上感到那一刻的安逸。
凤痕看着龙琴,牵过了她的手,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一切重演。
“走吧,想去哪儿,我们玩个够。”凤痕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