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吗?说不怨恨是假的。
当楚魅知道自己的腿为何而断,她恨不得整个世界都遭受和她同样的痛苦。
可一场大火,终是消磨了她所有的戾气。
那个被看做眼中钉的弟弟,将她推出了火海,自己则被塌陷的房梁永远留在了那里。而那个她从不承认的母亲,在大火烧去了所有之后,带着她过起了流亡的生活。
她的母亲,对着旁人下跪,只为给她换来一口吃食,她的母亲,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一个老财主做妾,只为给她安身立命的场所。
她的才华,是老财主用财力堆出来的,最好的拓本,最好的纸笔,穷人家孩子没有的一切,她的母亲为她换来了。
她的母亲却没有享受太多,嫁给老财主仅仅三个月,就香消玉殒。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释怀了。她失去只是一双腿而已,她的弟弟失去的生命,她的母亲失去的尊严。他们用另一种方式爱了她,她无法拒绝。
也许那是她曾经所有的不幸,早已画上句点。
老财主是一个好人,因为没有儿女,所以把她当成了亲生骨肉。
再然后,她遇到了师父,遇到了师兄。
师兄不爱她,也爱她。他的师兄不想她成为他的妻子,却永远不会不顾她的安危。她的师兄,永远在以他的方式在保护她。
算了,爱师兄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怎么能把师兄也牵扯起来,让他为难。
楚魅朝着宋琴走了过去。
宋琴凝望着远方的大海,她常听说大海是宽容的,可以包容万物,可她为什么就不能有大海的胸怀呢?
她真的好喜欢秦莲,好喜欢好喜欢,可她真的接受不了他的谎言。
“在想什么?”楚魅转动轮椅来到宋琴的身侧,侧头问她。
宋琴抬头,见是楚魅,有些尴尬。
“对不起。”宋琴小声说。
终是她插手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即使她不知情,受害者依旧是楚魅。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而是该对师兄。”楚魅挑眉,打量了宋琴一眼,“虽然不是绝色,但胜在养眼,师兄的眼光不错。”
不待宋琴插嘴,楚魅打趣道,“眼睛都肿了,真的落下了毛病,师兄不要你,才有你哭的。”
宋琴看着楚魅,在她的脸上,看不到昨日的悲伤,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昨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那是你的夫君。”宋琴不解地说。
“成亲了吗?他八抬大轿娶我进门了吗?聘礼都没有,嫁妆也没准备,什么时候他成了我的夫君。”楚魅不在意地说。
“未婚的,差不多。”宋琴实在不能理解楚魅的想法,她的男人,她不在乎吗?
“我是一个万事不喜强求的人,师兄心里没有我,我不会上赶着任人羞辱,我有我的骄傲。而且,我楚魅再不济也是赵国第一才女,师兄看不上我,是他眼拙。”
楚魅又说,“不过,我师兄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和他相识这么多年,对于送上门的女子,他看都不看一眼,可见是一个专情的人。”
楚魅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师兄这么在乎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两个人的谈话,除了宋琴最开始说的几句,后面的都是楚魅在说。
楚魅讲了很多秦莲小时候的事,将她身为一个皇家子弟的不易,将他苦苦求生,将他心中那个盼望的蓝图。
再多的不满也被对秦莲的心疼掩埋,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秦莲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
楚魅说了很久很久,几乎回忆了所有的过去,她突然有些怅然,这么多年,她的师兄都没有爱上她啊。
“我得走了,这天有些冷。”楚魅不待宋琴挽留,又转起了轮椅,独留宋琴一个人思考。
楚魅往前转着轮椅,在拐弯处,看到了躲在后面的秦莲。
秦莲见到楚魅,想了半天,对楚魅说,“我很抱歉。”
是他负她在先,这一句抱歉是他欠她的。
“去吧,趁热打铁,她现在还在心疼你,去晚了,她的心疼就变淡了。”楚魅指了身后的方向,示意秦莲快些过去。
秦莲很惊喜,跑了两步才惊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回头对楚魅说,“谢谢你。”
楚魅没有回头,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秦莲的脚步声,她才缓缓捂住心口,那里如同被刀割一样,一顿一顿的,好疼好疼。
原来,不管如何告诉自己不会在意,可真的放手的那一刻还是这么的疼。
从今天之后,她的师兄再也不属于她一个人。
从今天之后,她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师兄的怀抱。
从今天之后,她师兄的一切都属于另一个女人。
那她还剩下什么呢?她还有龙烛,还有爱她的父亲,那个老财主。可秦莲,如果没有宋琴,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忍心她的师兄孤独终老,那这份孤独就让她来承受吧,她心甘情愿,因为那个人是她最爱的师兄。
楚魅从容地离开,再多的伤痛她也只想一个人承担,因为她不想别人看到她的软弱……
秦莲悄悄靠近宋琴,虽然内心极度渴望,可真的离她如此之近,他要再进一步时,他胆怯了。
这个女人,总有最锋利的爪子,最可怕的是,这双爪子永远在他的心尖上,只要她一个用力,他就会很疼很疼。
可能他就具有这种受虐倾向,也可能他的本性如此,在他看来,这种疼痛是甜蜜的。
“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这样叫她,这个称呼仿佛横亘了整个生命,融进了前世今生的灵魂。
“你喜欢吃鱼吗?”宋琴问秦莲。
没有再提不开心的过往,宋琴不想再计较太多,就如同大海,和那个像大海一样的女子,她该学会去包容。
她应该相信楚魅,相信秦莲,相信她可以托付她的终身给她爱的人。
“喜欢。”秦莲忙点头,这个时候,他就是再不喜欢也要说喜欢,而且对鱼他不讨厌。
毕竟,有如此好的机会,他不好好利用一下,调和一下感情,到时候哭的人就该是他了。
“正好,前几日小五他们用网网了很多,都还活着,正好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可以烤着吃。”宋琴舔了舔嘴唇,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种美味了。
烈日当头,秦莲忽然打了个哆嗦,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