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认为，这宫中邪祟，身在何处？”他伸手夺过安倾桃手上的晴王葡萄，放入自己嘴中。
安倾桃正要去抢回，已是来不及，轻甩着袖子思索道：“朝华园后的竹林？那个红色宫廊？还有那碧湖？或是那小答应居住的地方，应该都不太干净。”
殷长生深邃的眸中噙着冷，周身气场都透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他轻嚼着口中的水果，没有开口说话。
这妮子，无非便是想让驱魔观的人进来。
驱魔观人看她成了皇后娘娘，想要上赶着巴结；她看驱魔观来了真本事的师兄，想要上赶着学本领。
很好，可真是双向奔赴呢。
半晌，他才带着几分不悦缓缓开口，“如今中宫娘娘，也要信这外头无凭无据的传言，那我大周朝，该颜面何存？”
安倾桃怎知自己等了半天，却等来了他这句模棱两可的否认，不由低头转起了自己的手绢，“哪里无凭无据了……我前些日子还亲眼瞧见……”
“够了。”他捻起一颗黑棋，放置在棋盘上，剑眉紧拧。
他的话语很短，震慑力却不小。
她下意识抿紧了嘴唇，手上转动的绢帕也停了。
这皇帝肯定有鬼！
明知皇宫不干净，却硬是阻止驱魔人士入内，若单单是为了皇家颜面，怎么说的过去？
“若无其他事宜，你便回去吧。”殷长生有捻起一颗白棋，冷言冷语。
整个过程，他都未再抬眸看她。
安倾桃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梦魇，又诺诺问了一句，“那陛下今晚……在何处留宿？”
“啊不对！是召幸哪位嫔妃呢？”她脑袋微微向前一探，眸中水光闪烁。
殷长生顿了顿手上的棋子，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从容开口，“自然是苍嫔。”
安倾桃将脑袋缩了回去，手中的绢帕无力地耷拉着。
殷长生见她没有再开口，又继续道：“苍嫔是世家小姐出身，自然娇贵一些，凡事都请皇后多担待些。”
不知怎的，安倾桃只觉自己的心头不受控制地酸痛，像是被人狠狠踩上了一脚那般。
她异常乖巧，没有再与他顶嘴，“嗯，臣妾明白。”
殷长生放下了手上的棋子，微微抬了眼，淡漠的剑眸在瞧到她的刹那间闪过以几分错愕。
这妮子怎么了？忽然这般安静。
殷长生欲要启口说些什么，却见安倾桃站起了身来，向他行了个礼，“陛下诸事繁忙，臣妾便告退了。”
还未等他应答，她便转身离开了。
他抬头望她离去的背影，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冷漠而探不见情绪的深眸。
吴德见皇后走了出去，便进殿回禀道：“陛下，庆王爷走了。”
“等了那么些时候，这会便走了？”殷长生敛回目光，重新捻起手上的黑棋。
“说是府上有要事，便回了。”
“他无非也是要孤允他请道士入宫。”他低头下棋，面容平淡。
吴德轻轻一笑，“驱魔观的道士此番入京，一则是为了攀附皇后娘娘的关系，二则便是攀附庆王爷，庆王爷府中的几个道士，已经去过驱魔观人居住的客栈了，想来他们已取得联系。”
“嗯，意料之中。”他的语气毫无波澜，手中的棋子一个连一个下着。
“那陛下的意思是……”
殷长生长眸微弯，俊美的面容展出几分冷笑，“他们也是好心，总归不能一再推阻。”
只是这小皇后。
他希望在这些道士进宫之前，将小皇后吃个干净。
免得遭人抓到把柄。
“再等些时候吧。”殷长生放下手上的白棋，笑意未减。
三四月的傍晚，总是凉得极快。
仿佛那太阳西落的下一秒，寒气便忙不迭地席卷而来。
安倾桃走到半路，才遇见带着棉披风匆匆赶来的叶倩之。
“奴婢见天凉了，又折回去给娘娘拿了件披风，还请娘娘赎罪。”叶倩之见皇后脸色不好，怯怯地为她搭上披风，赶忙跪下请罪。
安倾桃将她扶了起来，“这怎么能怪你，起来吧，与我一同回宫去。”
叶倩之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挽着安倾桃，往凤鸾宫的方向走去。
她神情恍惚地不知走了多久，迎头砰上了个人。
苍碧穿着与她这身颜色相仿的桃粉花裙，外头披着一件薄薄的轻纱，美人髻上珠钗缭乱，不免显得俗气。
苍碧一眼便看到了安倾桃身旁神色怯懦的姑娘，“哟！这进宫的秀女，求皇后娘娘给个机会，结果也只做了个婢女啊。”
叶倩之紧抿着唇，扶着安倾桃的手臂不由一僵。
安倾桃今天心情很不好，还瞧见了极为讨厌的人，如花般的脸终于沉了下来，“本宫跟前，不行礼问安也便罢了，还如此大胆地对着本宫婢女指手画脚，苍碧，是本宫纵你太过。”
她才不是仍人欺负，还笑脸相对的傻丫头呢！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苍碧鄙夷地笑着，微微俯下身子行了个礼，“臣妾参见娘娘，这会赶着要去与陛下共进晚膳，便不多留了。”
说着，她扶过一旁宫婢，拔腿要走。
“站住。”安倾桃沉声命令着，一手拉过苍碧的手肘。
苍碧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她，“娘娘还有何吩咐？”
“跪下。”她转眸看向苍碧，精巧玲珑的面容覆上一层冰冷。
“娘娘说什么？臣妾要赶着去伺候皇上呢。”苍碧从未看得起过这个皇后。
乡野出身，不成体统，她有何资格命令她一个嫡出的千金小姐？
安倾桃左腿绷直一踢，准确地踢在了苍碧双膝之后。
苍碧脚下一软，竟“扑通！”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还未等苍碧反应，安倾桃一个手肘用力朝她后背压去，面色如霜道：“本宫命你，跪在这一个时辰反思。若再不尊，明个就以中宫之主的权利，让你滚进冷宫。”
她的声色前所未有的清洌，令苍碧的后背不由自主地一凉。
安倾桃面无表情地凝着苍碧，继续说道：“你大可去陛下面前告状，可你别忘了，本宫是陛下亲手拱到这后位之上的。”
苍碧被盯得汗毛直立，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是，嫔妾明白……”
安倾桃这才松开了压着她后背的手，吩咐一旁的叶倩之道：“你就在这看着她，不到一个时辰，不准放她离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