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的怒意来得突然,然而传讯的人似乎早已习惯了,他只是低下头,恭敬地道:“请您体谅。”
江森仰头闭上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发丝中向后捋;黑发撩起,露出他锋锐清俊的眉眼,他深呼了口气才睁开眼。
“行,知道了。”江森松开手,平复了心情,面无表情地松了松军装的领带,“走。”
传讯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森转过头,刚平复的心情又炸了,吼道:“我他妈说走啊!”
“哦好好好好的,我这就为您引路。”
传讯人被这么一吼倒是清醒了,连忙带路。
江森一手插进兜里,一边望着终端,烦躁不已。他脾气并不算好,但自从接手江家的政权后,在大多时候倒是能控制住情绪了。只是最近的事情越多越多,亚连更没完没了,逼得他始终不得安宁。
他妈的关一阵子又怎么了?
谁没被关过啊!
江森反复深呼吸,眼皮时不时痉挛几下,疲惫和不耐使得他现在格外低气压。
这段联姻对他来说,愈发地难以忍受了起来。
不久,他再次抵达安德森家族的府邸。
依然是穿过亭台楼阁,到达了亚连的房间门口。
江森刚到,便看见了比上一次来的时候更多的守卫。他们面色焦急地望着紧闭的大门,然而谁也不敢有任何动静,现场只有呼吸声,压抑至极。
江森问道:“又怎么了?”
守卫轻声回答:“亚连少爷不知道有什么反锁了门,我们都不敢贸然前去,给他送餐食时他不开门,让我们滚。”
江森听完回答,感觉压抑下去的情绪再次涌现。他已经受够了安德森家族对亚连的纵容和宠溺了,每一次!每一次!把他当狗一样叫过来,说得好像亚连要死了一样!结果他妈的永远只是在发脾气、绝食、用拙劣的手段逃跑!
他又不敢真的死!
现在的医疗水平难道是救不了吗!
到底有什么必要非把他叫过来!
江森听见自己心脏跳得厉害,头脑有一阵阵的眩晕,但几秒后,他立刻克制住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alpha,而这个mega是自己的未婚夫,并且他们交往之时安德森家族的确在困境之中拉了江家一把。
想一想,自己曾经也是费尽追求过他的。
亚连的性格也并非无可救药,比如,他们在一起时……
他永远在用倨傲刻薄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话,心安理得地享受所有特权,并且在交往第一天就向江森提出他们不能在婚前有亲密接触,原因是他需要考验江森是不是真的爱他之类的,并且又在交往第天就擅自找人把他住的私人公寓改造成了自己喜欢的地方……
江森回想了下,然后可悲地发现,他居然并没有在那时找出什么优点来。当时他总觉得,不过是胡闹,随便他,时间久了就好了大不了掰了。结果江家出事,安德森家族又对他十分看重,以缔结婚约为由帮了他们一把。
不许再想了。
再想你会更崩溃。
江森的心里有这样一道声音,与此同时,脑中又有了一闪而过的念头。
实在不行,就让他随便养什么情人互不干涉算了,AO也不一定是幸福的……不行。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意识到,如果同意的话,亚连恐怕立刻就会将陈之微领回家。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不,也不是说不能是她,只是很奇怪。
这也太怪了,她跟自己还是朋友!
江森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情绪也总是压抑不住地烦躁。
“所以你们现在就打算等着?”江森从思绪中抽身,嗤笑了一声,“等着他饿死在里面,还是等下一次没动静了你们再进去收尸?”
一群守卫立刻噤声。
江森的军靴踏在木质地板上,踩出厚重的声音,他斜睨着最靠近门的守卫道:“让开。”
他们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江森不耐了,声音冷了,“滚开!”
他们这才有所动作,纷纷后退。
江森握着门把手拧了拧,细微的齿轮声响起,小小的电子屏幕上浮现“已解锁”个字,可惜门后似乎有重物抵着,推都推不开。他深呼了口气,面色冷淡,后退两步抬起腿朝着大门狠狠踹过去。
“咚——”
巨大的声音响起。
门摇摇晃晃起来。
一帮守卫惊呼想要阻止,却都被他的视线所阻拦。
江森冷着脸,屈膝抬起,朝着门蹬过去。
“咚——”
又是一阵巨大声响。
与此同时,亚连的尖叫声也响起,“滚远点!再继续我就杀了你们!”
江森充耳不闻,用力踹了几脚后,修长的腿终于直接将门踹出了个巨大的窟窿,内部似乎也有什么东西重重倒下,砸在地毯上便发出了闷声。
他拧开门,门摇晃,却也终于打开了。
江森回头望向噤若寒蝉的守卫,语气平静,“踹几脚的事也要叫我来,你们是没有腿还是没有脑子?我是给你们来开锁的?”
他们兀自低头,一言不发。
江森没有再理睬他们,推门进入房间。
刚进去,便再次闻到了熏香同玫瑰似的味道。
江森咬紧了槽牙,这才注意到门后居然抵着一个书架,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拖得动的。他缓缓步入深处,亚连躺在床上,嘴唇苍白,然而面颊上却浮现着红。
他愤怒地望着床前的他,褐色的眼眸里灿亮如星,“你怎么敢强行闯进来?”
亚连说着便艰难地起身,努力靠在背后的枕头,支撑着身体。看得出来,他已经饿得没力气动弹了,脸颊也显出了些削瘦。
“你也差不多够了。”江森懒得管他的身体,毕竟安德森又不会真让他饿死,他又道:“我们的感情也如你所愿,消磨得差不多了,你我都清楚这件事。”
江森薄唇牵扯了下面部肌肉,又道:“你不想见我的话,就别再胡闹。一个月的禁足现在已经过去了一般,你到底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还是说没有通往外界的消息渠道,你就这也坐不住了?”
“我坐不住怎么了?被关的又不是你,你懂什么?”亚连话音讥讽,“我就算胡闹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你来的,我凭什么管你的感受?你是个什么东西?”
江森不想再浪费任何情绪,拿起终端发了条信息。
他道:“给你送餐食的人等会儿就来,你最好能乖乖吃下去。”
亚连道:“我可从来不在乎你死不死,你也别管我,少来恶心我,滚开!”
“你以为我在乎你饿死不饿死吗?”江森黑眸阴戾,“订婚之后,我倒是真的希望你也能保持你这种气节。”
亚连没有反唇相讥,他只是用手撑着额头,微长的黑发落在苍白削瘦的脸颊旁。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江森,憔悴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疲惫,声音沙哑,“我不想跟你吵了,我真的太累了,你走吧,让我休息。”
江森见状,喉咙陡然和塞了石头似的,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时他才惊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地说话了,一见面只剩歇斯底里的情绪互相撕咬。他们激怒彼此,无数嘲讽与轻视的话语脱口而出,竭尽全力想要伤害对方。
但不久以前,他们还不是这样的。
亚连任性倨傲,却也并非如此歇斯底里。
他暴躁独断,却也曾对他有过忍耐宽容。
江森放缓了语气,道:“你现在休息吧,我让他们晚点再送餐食。”
“她怎么样了?”
亚连问。
方才因感慨生出的不忍立刻没了。
江森冷声道:“你觉得这个问题你该问我吗?”
“你想我保证过的,这一个月你会让她毫发无损的。”亚连又用着那种疲惫的眼神看他,像是一只囚在笼中的麻木的鸟雀;他的话音有气无力,“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亚连完全不知道迪森的事,也不知道她在五城。
还是隐瞒过去比较好,不然又闹出事情来。
江森顿了下,道:“她过得很好。”
亚连又问:“哪种好?在工厂里操作着危险仪器的好?还是住在那种危楼里的好?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
江森:“……”
他感觉到一种荒谬,“你他妈吃点饭吧,饿得没有脑子了吗?你在指望你的婚约对象向你汇报你的情人——不,不是情人,你是指望我跟你汇报你想出轨的那个人的情况吗?你是不是疯了?!”
“她现在不是我的情人以后也会是,我以为你清楚这件事。”亚连的脸上显出天真的惊诧,干涸的唇上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他又道:“你不会觉得我们订婚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吧?你既然说了我们感情消磨得差不多了,你就该明白这点的。”
江森的怒火再次上涨,他走上前去,手直接掐住亚连的脖颈,眼眸里浮现出暴戾,“那也是之后的事,现在给我把嘴闭上,我不想再听到你问她。”
亚连并不屈服,直接低头用力狠狠咬上他的手。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量咬住他,下一刻,江森的手生生被他咬下半块肉来。江森瞬间吃痛甩手,再一看,虎口出已经血流如注。
亚连唇因他的血迹有了颜色,如浴血的玫瑰似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