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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屋,关上门,詹濛濛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跑得累死了,却只见了个八级干部,白白惹了一肚子气!”

“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你别看那个老傢伙头发都白了,还挺有心计呢,赛蒙肯定是得了他爸的遗传,也是狡猾得像只狐狸!”

“赛蒙怎么狡猾了?”

“他还不狡猾吗?明明不是蓝少东,他却不声明一下,就那么看着我上当受骗。”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蓝少东?”

“我问他爹了。唉,也怪我脑残,太好骗了,看到那个小册子上印的是cio蓝少东致祝酒词,然后看到赛蒙上去致了祝酒词,就以为他是‘神州’的cio。”

“但他的确是‘神州’的cio啊!他不是一直在那上班吗?”

“他是在那上班,也的确是‘神州’的cio,但他不是小册子上写的蓝少东那个cio。难道我感兴趣的就是一个区区cio?那到哪里找不到几个?唉,其实我早应该察觉到了,因为他办公室门上的牌子写的就是‘邓蒙’,而不是‘蓝少东’!”

“这个你怎么问的?难道直接问老爷子‘赛蒙是不是你儿子’?”

詹濛濛不屑地一笑:“我哪会那么傻呢?我是旁敲侧击地问的,先跟他聊聊赛蒙,夸他儿子多么聪明,多么能干。”

“那他肯定很高兴。”

“当然很高兴,但他老人家肯定也是听惯了这种恭维的,所以恬不知耻地说:‘我们家蒙蒙从小就聪明能干,干什么,成什么。’”

林妲想到赛蒙炒股的事,也许八级干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炒股炒亏了吧?

詹濛濛说:“然后我就提到‘神州’,说‘很多人都认为赛蒙能做到cio,是靠了你的关系,但我不同意,我觉得他是靠他自己的能力’。”

“他怎么说呢?”

“他?哼,又是恬不知耻,说‘当然是靠了我的关系,中国这种地方,你没一点关系网还行?就算你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人家不用你,还是不用你’。”

“他的‘关系’就是蓝总吧?”

“嗯,他说他和‘神州’的蓝向东很熟,在农村插队落户时就认识了,后来又都招工回到a市,进了同一个厂,蓝向东结婚他还去喝过喜酒。”

“后来呢?”

“后来蓝向东就因祸得福了,因为老婆看不起他跟他离婚了,所以他发誓要混出个人样来。恢复高考之后,他快三十的人了,也跑去参加高考,还硬是给他考上了。”

“那他老婆是不是后悔了?”

詹濛濛鄙夷地说:“后悔个屁啊!人家老公也考上大学了。”

“哇,他老婆再嫁了他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但蓝向东不这么想啊,他想的是:你老公考上了大学,我和他比就不占什么优势了,但我可以在别的方面超过他,他毕业了找个铁饭碗端一辈子,我就辞了职去闯荡,他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不敢下海经商,我现在单身一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干发了是我的造化,干亏了也不怕连累了谁。”

“呵呵,这可真是背水一战啊!”

詹濛濛感嘆说:“所以说人哪,不被逼到一定的地步,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嘛。蓝向东也是吃了很多苦的,听说有时穷得连饭都没得吃,娶老婆更是没影的事。”

“那他后来怎么发达的呢?”

“具体怎么发达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八级干部没说,他只在那里罗罗唆唆讲他当年是怎么帮助蓝向东的,不仅利用手里的权力在生意上帮助蓝,还经常请蓝到家里来吃饭。听他那个意思,如果不是利用他的职位和关系网,蓝向东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

林妲猜测道:“所以蓝向东发达之后,就想着报答八级干部?”

“嗯,赛蒙回国后的工作和升职都是蓝总安排的。我觉得蓝总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很对得起他们邓家了。但你猜八级干部怎么想?”

她又猜测道:“不知道感恩?”

“感什么恩呀!人家根本就不觉得这是恩,而觉得这是应该的,我当初帮过你的,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对我有求必应,稍有一点不应的地方,我就把你骂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且八级干部还非常不服气蓝向东,说蓝是个书呆子,根本没有生意头脑,如果不是他一路提供锦囊妙计,蓝向东早就穷愁潦倒,沦为打工一族了。”

“那他还有什么不服气蓝向东的?”

“他这么说的,”詹濛濛学说道,“我要不是被家庭拖累,早就跟蓝向东一样下海了,现在少说也是某个集团的ceo了。蓝向东做的那些生意,我又不是不会做,我在市里更有关系网,而蓝向东还要靠我帮他。结果我混到退休也只是个八级干部,而他已经腰缠万贯了。早知道如此,我也应该辞职下海的。”

“他知道不知道真正的蓝少东在哪里?”

“他说蓝少东代表‘神州’常驻美国,家室也在那边,不愿意回来,所以让赛蒙顶替做了cio。”

“听上去好像还是那么回事。”

詹濛濛说:“后来我问赛蒙,他不正面回答,只问我如果他不是蓝少东,我是不是就不泡他了。”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要做出不离不弃的样子。”

“他相信了吗?”

“他?就会嘿嘿笑,不知道在乐个什么。”

林妲分析说:“我觉得他是故意用这个八级干部来考验你的。”

“为什么?”

“因为闷闷说过赛蒙有两个爸爸,一个就是八级干部,另一个是蓝总。”

“真的?他这么说的?”

林妲把那天和陶沙在厨房的对话学说了一遍,詹濛濛嚷道:“哇,闷闷说的?肯定没错!他这个人是不怎么撒谎的。天啦,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你知道这多危险吗?如果我是个急性子,这就是一条人命啊!”

“我听你说国庆节就要去见蓝总了,还以为你知道这事呢。”

“我到哪里去知道啊?以后你一定要记得随时向我汇报闷闷的言行,赛蒙是个老狐狸,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很难搞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闷闷不同,他是个老实人,如果他不想说的事,他会死咬着口不吭声,但是不会撒谎。既然他说蓝总是赛蒙的爸爸,那就肯定是!”

“但是赛蒙——”

她还没说完,詹濛濛就斩钉截铁地说:“这肯定是赛蒙想出来考验我的,可能他想在敲定关系之前,彻底考察一下我的人品,毕竟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

“那你真不该那么气沖沖的。”

“我气沖沖是因为他总是虚虚实实,不说老实话。”

“我就怕他误以为你是嫌贫爱富。”

詹濛濛生气地说:“你说这他妈的什么世道?明明就是嫌贫爱富,还得时时刻刻戴个面具,装出一副不嫌贫爱富的样子,累不累呀我?赛蒙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搞个八级干部来考验我,烦都烦死了。”

“既然烦死,干脆不理他算了。”

“那我多亏呀!陪上了时间陪上了人,到最后什么都没落下?不行,我怎么也得再坚持一段时间,至少得弄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蓝少东,如果不是,就要通过他弄清谁是蓝少东,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第四节

詹濛濛兴致勃勃地说:“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赛蒙,让他明天来接我去他家。”

林妲很惊讶:“去他家?但是你今天不是赌气跑掉了吗?你跑掉,就说明你瞧不起他爸。”

詹濛濛眼珠一翻:“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我没直接说过嫌弃八级干部。他凭什么认为我嫌弃?”

“你是没直接对他说过,但你本来说好在他爸那里玩两天的,结果一天还没完就提前回来,他不就猜到了吗?”

“呵呵,我是以你的名义要求提前回来的。”

林妲一惊:“以我的名义?什么名义?说我嫌他爸不是蓝总?”

“哪里呀,我提了几遍回家的事,他都不肯,说事先讲好待两天的,现在来也来了,怎么好中途走掉?我又不好直接说我不想在八级干部身上浪费时间,就找了个藉口,说你妈临走时把你託付给我的,现在你只身一人去了陶家那个烂泥坑,白天还好说点,如果在那里过夜,可别被陶家那帮人合伙给欺负了。”

“你这样乱讲,要是让闷闷知道多不好。”

“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敢把我吃了?”

“不是吃了,但是——”

“呵呵,你别害怕了,就算他和他全家都是食人兽,也不会吃到你头上去的。话是我说的,又不是你说的,我说的人都不怕,你还怕个啥?”

林妲想想也是,松了口气,追问道:“你这样一说,他就带你回来了?”

“是啊,他马上就改变主意,跑去跟他爸嘀咕了几句,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照这么说,他还是很关心我的。”

“关心啥呀,他是怕闷闷今晚会上了你。”

林妲听得直皱眉头:“说这么难听!”

“什么难听?‘上’难听?这年头,也就是你这种骨灰级小资才会这么假惺惺,我敢担保赛蒙和闷闷两个人说到我们女生的时候,肯定都是用这个词,难道你还指望他们男生背着我们女生也像文学青年那样‘爱’啊‘死’的?肯定不会啦。我跟很多男生都是哥们,他们跟我无话不谈,谁不是‘上’啊‘干’啊,没用那些更难听的土话就算客气的了。”

“闷闷也是这样的?”

“他不是男生?”

“但是他和我说话的时候……”

“他知道你是骨灰级小资,肯定不会当你面用那些词嘛。不过他也就是追你的时候装装样子,等他把你追到手了,他肯定就没这么酸了。如果是在床上,他肯定说得比这还黄还暴力。这没什么嘛,情人之间,当然是赤裸相见,如果到了那时候还文绉绉的,那他就太酸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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