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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韩道铭窥破郑榆、郑畅二人会如此主张,韩钧此时出任慈寿宫宿卫典军,跻身更高的层次,人的眼界也是要比以往更开阔,颇为清楚各家的利益所在。
先帝使沈漾、周惮以长史、司马代三皇子执掌鄂州军政,是将鄂州作为进攻岳州、平灭马家的前进基地经营,而这时,鄂州与隔江相望的黄州,则同时成为湖南行尚书省东面的门户与藩篱。
唯有守住这两地,他们才能从容不迫的守住基本盘,后继才有可能将荆襄收入囊中。
到时候信王杨元演即便攻入金陵,将江淮大地收入囊中,他们还能据荆襄、湖南与之分庭抗礼。
只是目前黄州、鄂州两地的守御,以地方州营为主,兵马加起来也就五六千人,战斗力也谈不上多强。
这样的兵力,不要说抵挡楚州兵马西进了,安宁宫倘若想退守江州,黄州、鄂州也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这是在公。
在私,则是黄州作为郑氏一族的立基之地,怎么都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当然,郑榆、郑畅他们是不能直接强调加强黄州的防守,同时要加强黄州的武备与防御,他们也不希望由郑家子弟之外的将领统兵过去以免引狼入室。
不过,鄂州与黄州隔江相望、互为犄角,增兵鄂州,对北岸的黄州就是极大的支撑。
而增兵鄂州,同时其他各种资源也会同步往鄂州倾斜,到时候北岸的黄州自然也不会漏过去。
“郑家此时想着要经营黄州?”韩钧悄声问父亲。
韩道铭微微颔首,示意他的猜测也是如此,但又另一方面来说,郑家经营黄州,也是属于湖南行尚书省的一部分,巩固了东面的门户,他们在岳阳更能寝食无忧,断没有必要提出反对。
不过,眼下需要考虑的,就是调哪一部兵马去加强鄂州的防御。
郑晖所统领的右龙雀军,又或者将以高承源为主筹建的五牙水师?
右龙雀军是守御岳阳、拱卫湖南行尚书省中枢的主力,不可以轻离,这大概也是郑榆、郑畅没有直接提加强黄州防御的关键吧,毕竟他们不能将郑晖及右龙雀军精锐直接调到黄州去。
而五牙军作水师主要承担长江、洞庭湖域内的拦截进击作战任务,会兼顾到从黄州、鄂州到岳阳乃至潭州的水面作战,陆地城池的守御,则非五牙军所能擅长。
文瑞临没有随信昌侯李普去润州,此刻作为谋士,坐在柴建的身后,身子稍稍前倾,有些迟疑的看向众人,问道:
“或由李知诰率左龙雀军一部精锐兵马,立刻调驻鄂州?”
周元侧过身看向文瑞临,文瑞临追问道:“周大人您觉得呢?”
周元作为行台工部丞,与出任左龙雀军副都指挥使的周数,兄弟二人向来是信昌侯府一系的核心人物。
郑家有他们的小心思,周元并非看不出来,但也不觉得这就真是坏事,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心思与算计。
左右龙雀军以及新编五牙军,加上地方州营,湖南行尚书省在金陵事变之后,也很快将兵力扩编到十万人左右。
不过,地方州营部分占去四成,左右龙雀军的总兵力扩编四万人左右,此外,潭王府卫及慈寿宫宿卫拥有五千精锐,计划筹建的五牙军水营也将编有一万五千将卒。
在扣除地方州营、府卫、宿卫兵马以及主要承担水面作战任务的五牙军水师,他们能调用的机动精锐战力实际上很有限,仅左右龙雀军四万马步军精锐而已。
而这四万马步军精锐,既要防备撤守永州的罗嘉、赵胜两部叛军,还要调兵马到鄂州与黄州夹江而峙,守住岳阳东部的门户与藩篱,又要将岳阳城当成大本营经营,以及后期还要考虑对荆州、襄州施以压力……
周元、柴建、韩道铭、郑榆、郑畅将脚趾头都搬到台面上计划,发现不管他们怎么调兵遣将,手里的兵马都相当不够用。
倘若现在就一定要令李知诰分兵去鄂州,会造成各个方向兵力都不足的弊端,但这么做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将李知诰调去加强鄂州的防御,除了能让邵州守将位置空缺出来,同时还能令李知诰将一部分左龙雀军精锐留在邵州南部,守御五指岭防线。
这实际上就能达到分李知诰兵权的目的。
侯爷在润州遭到信王与王文谦的算计,损兵折将,对此时在岳阳的他们而言,要比以往更加迫切需要独立掌握一支成规模的精锐兵马;而李知诰是个白眼狼,是不值得他们信任的。
文瑞临的建议要是能通过,那他们与郑家就算是心思各异,但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
…………
虽然先帝年前就已经驾崩,但岳阳不会承认太子杨元渥在金陵登基继位之事,故而岳阳这边依旧以天佑为年号纪年。
天佑十七年,杨元溥已满十八岁,对男女之事正是食髓知味、精力旺盛的年纪,何况清阳郡主有着绝世佳容,肌肤细腻似雪,摸着跟绸缎似的,还充满着诱人的弹性,那不堪鞭挞的愁眉媚眼,令人心旌摇拽,真可以说是有销魂蚀骨之感。
虽然清阳郡主的年纪比杨元溥还要小两岁,与潭王妃李瑶同龄,以后世的标准,都还要算是非成年人。
然而,相比生性还有些怯懦的李瑶,清阳郡主精致绝美的眉眼里,已经有着初露锋芒的万种风情,也早就将杨元溥迷得神魂颠倒。
这一天都日上三竿,寝殿前的院子里站着伺候早起的内宦、女宫,张平也跑过来看过好几次。
这还是杨元溥出金陵主持削藩战事以来,第一次缺席早议事。
当然,张平多少也能理解年少气血旺盛,偶尔放纵一次,跟荒废政事是完全两个概念。
他几次过来看杨元溥还没有起床,也没有进寝殿催促,以免打忧到这对新鸳鸯的浓情蜜意。
清阳拥被而卧,雪白没有一丝瑕疵的玉臂,压在黔阳锦布织就的薄被上,看着昨夜在她身上发泄无限精力、此时正精疲力竭的年轻男子,有一些陌生,也有发生亲密关系之后所萌生一丝莫名的情意,心里想着此生便要托付给这个男人吗,这个男人值得自己托付此生吗?
虽然内心深处难免存有一丝空空落落,但清阳这一刻也有认命的感觉。
这时候寝殿外的院子里,又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似又有人进来,清阳将杨元溥推醒,柔声说道:“似有什么事情?”
杨元溥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倾耳听了片晌,似有什么事情,在帐幔之中扬声问外面院子里站着的张平:“发生什么事情?”
“徐渚为信王殿下斩杀阵中,三万南衙禁军于宝华山东南麓被联兵杀得大败大溃,但这一仗信昌侯李侯爷所部不幸先为徐渚击溃,损失比较惨重!”张平趋步走到寝殿之外,简明扼要的将昨夜传回岳阳的消息说给杨元溥知道。
“什么?楚州主力什么时候渡江了?”
听到这消息,杨元溥整个人都惊醒过来,震惊的坐起来。
他昨天早上还在承运殿浏览缙云楼斥候从金陵传回来的情报,至少五天前因为楼船军战船东进,楚州主力被封堵在长江北岸的扬州,无法渡江南下。
他以为第一仗可能还要拖一两个月,等双方准备更充分时才展开,没想到今天早上就得到楚州军大溃徐渚所部、斩杀徐渚的消息。
“楚州主力犹在扬州,信王殿下仅率银戟亲卫渡江,督促饶耿及李侯爷率军出润州城,进攻驻守静山庵的南衙禁军……”张平说道。
“怎么可能?”
杨元溥这一刻再没有心思继续留恋温柔帐中,披衣下床,将张平揪进来询问详细。
杨元溥与自己的两位兄长都并不熟悉,毕竟他刚出生时,年纪稍小的杨元演也都已经尝试着领兵作战了。
不多的接触,杨元溥仅清晰知道自己的仲兄总是一副阴戾跟不耐烦的神色,也时常不驯服于先帝对他的训导而起争执,却有着惊人的神力。
杨元溥曾亲眼看到仲兄杨元演将一只三四百斤重的石锁高高抛起。
那一幕令杨元溥印象极其深刻,特别是他长大之后想起来,才更体会到杨元演是何等的神力,心里也深藏一层畏惧。
龙雀军中是有一些能将近四百斤重石锁举过头顶的大勇之人,但即便是他幼时的记忆有误差,杨元演当年所抛的石锁没有那三四百斤那么重,也应该有两三百斤重。
将这么重的石锁抛高丈余,龙雀军中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吧?
江州司兵参军、行营兵马使钟彦虎却是一员当世罕有的猛将,但奈何他与赵明廷交情匪浅,金陵事变后,他与江州刺史周昂便第一时间上表拥立新帝,反倒成为窥视鄂州的威胁。
除了信昌侯府探马送回来的信报外,缙云楼昨夜也收到斥候传回来更详尽的战场消息,甚至记录下信王杨元演这一仗一马当先、仅他一人便手戮近百南衙禁军将卒的惊人战绩,张平都一并呈给杨元溥浏览。
两相印证,杨元溥不难想象杨元演挥舞战戟,率八百银戟战骑贯杀战场的无敌形象。
“以前听闻二皇子颇有勇武,却也没有想到二皇子如此勇武,堪比古之恶来!”清阳郡主披衣也凑过来看信报,震惊说道。
杨元溥苦涩一笑,待仲兄杨元演长大后有机会接触兵戈之事,当时大楚兵马已经形成李遇、徐明珍、杜崇韬等数个稳定的用兵、扩张方向,仲兄偶尔在军校演练时展露一番手脚,消息传出来也会被认为有意虚夸其事,有几人能真正意识到仲兄的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