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祝恪这话,都听得出来是拿来自然是壮胆儿用的。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的似乎也没啥问题。
十五年前,的确就是他这个籍籍无名的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了当年渭水第一余铁生的大好脑袋。
但听了这话,道袍中年人确忍不住腹诽。
——就你?
要不是那个怪物忌惮炼炁入道的司首大人,在“证据确凿”之下不敢如何,整个渭水怕是都没什么人拦得下他!
就你一个小小得刽子手,还砍那怪物的脑袋?你能站在他面前不发抖都算伱厉害!
可尽管如此想着,俩人如今暂时也是一边儿的,道袍中年人也不好出言讥讽。
加上此时此刻,正是面对强敌之时,不容分心!
只见那一瞬间,道袍中年人与祝恪一拥而上!
前者那宽大的袖袍当中,弹出一对儿鎏金短剑,握在手里,挥舞只见带起清澈剑鸣,撕裂风雪!
只见他一蹬地,从血泊中一跃而上,腾空而起,两柄鎏金短剑探出,氤氲光芒流动,化作尺许长的锋锐剑芒,直取余琛胸膛!
而身后的祝恪则握紧那九环黑刀,浑身上下内劲沸腾,灌注进去双臂当中,双手握刀,正面进攻,自上而下,悍然劈落!
上下夹攻!
面对如此攻势,余琛却是不闪不避,那阴冥恶骨剑在手中,好似他身躯的一部分一般,无比灵动,挥洒自如。
先是向前一荡,一挑,与那祝恪的九环黑刀撞在一起,爆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一刻,祝恪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对方的骨剑之上袭来!
整个人好似就被那奔驰的众骑马车撞了一样,不可抑制地倒飞出去!
那在加入了黑水帮当上二当家以后又请州府有名的工匠锻造数次的九环黑刀,也迸发出无数细密的裂纹!
哇一声!
一大口鲜血,喷吐而出!
双臂颤抖,剧痛!
脏腑也被震荡,受了不轻的伤!
那一刻,撞在墙上的祝恪,神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自然晓得,摘头鬼无比强大。
毕竟能杀了望气司首席卿亦的,总不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但也实在未曾想到,他竟强悍到了这个程度!
——仅是一个照面,那般随手一挥剑,就将自个儿完全碾压!
怪物!
当真是怪物!
就不该同意这望气司出得馊主意!
什么守株待兔?什么请君入瓮?
待来不是兔子,是猛虎!请来的也不是肥鱼,是恶龙!
这一刻,那开战之前祝恪的豪言壮语再也不在,只剩悔恨!
而另一边,那腾空而起的道袍中年人也攻杀而至!
与那祝恪的九环大刀不同,他手里的鎏金匕首光芒氤氲,一看就知晓不是凡物。
那仿若高压火蛇一般喷薄的剑光,仿佛将空气与风雪都撕裂个灼烧一般!
直取余琛胸膛!
这个档儿,余琛刚震开了先攻而来的祝恪,似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脆弱时刻!
只要被这剑芒穿透胸膛,管他什么摘头鬼,都必死无疑!
甚至,都不需要副司首大人出手了!
被称作李师的道袍中年人,心头想到!
但下一刻,就在他即将功成之际!
他却突然看见,那摘头鬼的速度骤然提升!
化作残影!
在一瞬间,超越了他肉眼能够捕捉的极限!
李师心惊!
这当真是先天之境能达到的反应与速度么?
下一刻,那森森骨剑突刺,一点寒芒绽放!
乒!
两柄鎏金短剑的剑锋,与骨剑尖端刺在一起!
嗡!
刺耳的嗡鸣声响彻大堂!
那一刻,鎏金短剑的氤氲剑芒被狰狞苍白的骨剑瞬间搅碎!
可怕的力量顺着鎏金短剑身传来,作用在那望气司的李师双臂之上!
只见那千锤百炼的双臂,骤然炸开!
血肉横飞,筋骨炸裂!
“啊!!!”
平日里高居望气司的李师,何曾感受过这般痛苦,痛叫出声来!那一对儿鎏金短剑,坠落在血泊里!
李师的身躯,也无力坠落!
在他落地之前,余琛再出一剑,森然骨剑向上一挑!
唰!
剑光闪过,便只见一枚圆滚滚的头颅,翻飞而起!
无头的尸首喷洒着鲜红,无力坠落。
大好的头颅却在空中咕噜噜转圈儿,那瞪圆了的双眼里,是无尽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最后,血雨之下,是浑身染血的摘头恶鬼!
——这一幕,是祝恪稍微运转内劲,稳住体内伤势后,抬头望见的一幕!
人都傻了!
他还寻思李师先撑一会儿,他再立马补上,拖住这摘头鬼!
但谁曾想?
眨眼的功夫,那望气司的李师就身首分离,性命丢了!
这他娘啥跟啥啊?
这不是先天之境吗?
咋和先前那些帮众杂鱼没区别咧?!
但不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那鲜红的鬼脸身影儿,就已踏过血泊,向他杀来!
森森骨剑,寒光闪烁!
祝恪心头一个咯噔,你来不及思考更多,强忍双臂的麻木,双手握紧那九环黑刀,横挡在胸前!
砰!
森森骨剑,自上而下劈落!
刺耳的金铁碰撞声里,本就布满裂纹的九环黑刀,终于应声而碎,钢铁碎片,四下纷飞!
而那恐怖的巨力,也好似万钧压顶,落在祝恪身上!
那一瞬间,这位黑水帮二当家只感觉整个天穹都倾倒下来,压在他身躯之上!
砰!
双膝跪地!
膝盖以下,骨骼筋肉,尽数扭曲破碎!
血雾炸开!
一口鲜血,从祝恪嘴里喷出,洒落在血泊里!
似哭似笑的鬼脸,盯着奄奄一息的祝恪。
叮铃铃——
那一刻,清脆悦耳的金铃声回荡在大堂里。
这位黑水帮二当家祝恪一阵精神恍惚。
他浑身无力,跪在地上;摘头鬼将那森然骨剑,高高举起。
——这一幕,他太过熟悉了。
时间仿佛定格下来。
光阴变幻。
十五年的沧海桑田,瞬间逆转。
那一刻,时空好似重叠。
灯火通明的从德坊大堂,恍惚间变成了那万人围观的刑场。
十五年前,余铁生夫妇跪在刑场上。
十五年后,祝恪跪在尸山血海上。
十五年前,他执刀洒酒,俯瞰那一对儿夫妇。
十五年后,他跪地怅然,引颈受戮。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那时光啊,兜兜转转,仿若又回到了那个起点。
那个祝恪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刽子手走向威名赫赫的黑水二当家的起点。
唯一不同的是,十五年前他是砍人家脑袋那个。
十五年后,他是被砍脑袋那个。
唰!
苍白骨剑,应声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