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裁判宣布这个进球无效,并且对霓虹队员中田浩二出示了红牌儿!”央视解说员兴奋地喊道:“华夏队同时获得了一个点球!”
“什么?!”在一片排山倒海,仿佛能把酒吧屋顶掀翻的欢呼声中,有两个少年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布拉德·弗里德尔曾经说过,点球对门将来说是稳赚不赔的,因为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罚球人身上,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进球。
说“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罚球人身上”或许有失偏颇,因为现在压力同时还来到了肖尧跟沈婕的身上。
由于他们押的不是“国足胜利”,而是“1:3”这个比分,这也就是说,只要国足这个球进了,对于两小只来说,这场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而众所周知,在足球中,点球的进球率在80%-90%之间。
但事实上,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因为命运之轮一旦开始转动,差之毫厘便会理所当然地谬以千里。
要达成1:3的原有结局,即使不说绝对不可能,基本上也是一件让人不大有信心的事情了。
不仅是纯粹的悲观主义者肖尧,就连沈婕自己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溺水的人总是会习惯性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俗称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肖尧和沈婕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电视机的荧幕。
点球于1891年被引入足球比赛,以处罚那些试图用犯规手段来阻止进球的人。
1905年,又新增了一条规则,即守门员必须待在球门线上,直到球被踢出。这就剥夺了守门员向前推进6码的自由——它曾是点球失败率居高不下的罪魁祸首。
1929年,又禁止守门员横向移动,但常常被忽略,这条规则最终在1997年被废除。
按照目前足球比赛的规则,守门员必须站在门柱之间的球门线上,在球被击中前不得向前移动。
所有其他球员都在禁区外,在球的后面,至少离球10码远。
射手选定,守门员和其他球员就必须就位了,裁判示意后,压力便开始了!
郑智在点球点前站定,目光聚焦在川口能活——霓虹队的门将,身上。
酒吧内的氛围紧张至极,观众们的心跳伴随着每一刻的紧张而快速加速。
肖尧觉得自己的手心被沈婕捏得发疼。
雨水在窗外倾盆而下,仿佛也在为这一场激烈的较量助威。
裁判吹响了哨子。
郑智迈开坚定的步伐,将球放在了点球点上。
他的表情冷静自若,似乎将所有的压力都化为了坚定的决心。
川口能活站在门线前,眼神同样坚定。
他也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裁判的哨声,郑智冷静地迈步,稳稳地将球射向了球门的右下角。
皮球在电视机荧幕上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球速飞快,几乎是不可防守的。
川口能活扑向了球。
但球已经越过了他的手指,进了网!
酒吧内的观众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众人挥舞着国旗,拥抱彼此,欢呼雀跃。
郑智的点球取得了成功,国足取得领先地位。
而在这一片歇斯底里的狂欢海洋中,有两个小罕见正在如丧考妣,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们的难过。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肖尧的心态其实也还好。
他甚至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比如说,等期末考试放榜以后,发现自己果然不及格,就是这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出于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感,他甚至还有些窃喜。
如果说啊,如果,球赛结果的改变是因为他买了那些足球彩票。
肖尧觉得这钱花得,值!
他甚至进入了幻想时间——如果以后每次有国足参加的球赛,都去买国足输,那么久而久之,国足会不会碾压阿根廷和巴西,成为世界一流强队呢……?
我特么简直是民族英雄。
就是有点费钱。
说到钱。
这一次阻止了沈婕showhand甚至上杠杆的愚妇行为,也是大好事一件。
首先,挽回了整个家庭的重大经济损失,只造成了不大(相对)的损失。
其次,历史——呃,或者说未来,见证了自己卓越的远见,这对于自己在情侣夫妻关系之间争夺主动权也是大有裨益的。
说人话就是,“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多亏我拦住你……”
不过,这话现在不宜和她说,以免对方恼羞成怒,进一步拿自己泄愤。
高情商的人,现在要温柔地陪伴着她,安慰着她,什么怪话也不说。
女生心里自然会明白她自己的幼稚,进而开始仰望你的睿智与远见。
心里打定了主意,肖尧便开始轻拍起沈婕的右臂。
后者却一扭身子。
啧,什么情况啊?肖尧有些不悦地想。
……
如果两个人是在家里看球,现在早就关电视了,不过既然是集体活动,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提前离场理由……
沈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肖尧倒是津津有味地享受起了剩下的这段,“全新”的足球比赛。
比赛的具体过程不再赘述,最终李毅在伤停补时环节又进了一球,将胜局锁定在了3:1。
嗯,没错,3:1。
比分倒是没买错,就是买反了,肖尧自嘲地想。
长发飘飘的正义侠士一脚踩在了桌上:“今天晚上的酒,我请!!!!”
在一片欢呼声中,欧阳千千喊道:“伱得了吧你!!!我来请!!”
“你们谁都抢不过我,”酒吧老板举起了啤酒杯:“今天晚上全都免单!”
“那老板,还能再加不?”带鱼叫道。
“加!”酒吧老板说:“不过只能加生啤啊?”
“切!”众人起哄道:“小气!”
觥筹交错的狂欢间,肖尧喝了很多。
他倒还没有忘记发短信给郁璐颖申请报告,在得到恩准之后,也就慢慢雾里看花、醉眼迷离了起来。
沈婕也没少喝,肖尧知道,别人是纵饮狂欢,她是借酒消愁。
“犯不上,犯不上。”肖尧在沈婕的耳边轻声说,但是酒吧的音乐太过大声,沈婕没能听见。
肖尧的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就像是被一层淡淡的雾气所笼罩着。
酒吧内的灯光变得柔和而闪烁不定,人们的笑声和欢庆声变得遥远而朦胧。
他感到身体似乎变得轻飘飘的,脚下的地板也变得不稳定,让他步履蹒跚。
少年的思绪开始游离不定,他的大脑似乎无法专注于任何一个具体的事物。
他随机地看向周围,人们的脸庞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一幅幅抽象画。
音乐的节奏逐渐混乱,成为了远处的噪音,无法再分辨出具体的旋律。
与此同时,肖尧的表情也变得迷离,眼神失焦,仿佛沉浸在一个梦幻的世界中。
他不再有清晰的思考,只是感受着酒精带来的迷离与放松。
身边的人们似乎都在与他分享这个幻境,众人的笑容和眼神变得模糊而虚幻。
“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肖尧听到有人对他说。
“冲去亚洲,走向世界。”肖尧大着舌头复读道。
“哦来欧莱欧莱欧莱……”
“够够够,哦来欧莱欧莱,够够够……”
尽管肖尧慢慢变得酩酊大醉,但他的心中还有着一丝清晰。然而,在这一刻,他选择了放松,选择了将一切烦忧抛诸脑后,顺应酒吧的狂欢氛围,让自己沉浸在这片迷离的夜晚。
……
…………
………………
一阵手机铃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肖尧猛地从吧台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酒吧里的人已经没剩多少了。
熟悉的脸庞,好像连一张也看不见。
电话是奶奶打来的,老太婆在听筒的那一端破口大骂,问他现在是几点钟。
对哦,几点钟了这是?
“没有伞的话,我可以借你们一把。”酒吧老板一边娴熟地擦着吧台,一边说道。
“啊,抱歉。”肖尧大着舌头说道:“你们是不是要打烊了?”
“打烊倒还不着急,”酒吧老板又开始收拾起瓶瓶罐罐:“就是怕你们家里人等得着急——看你们的模样,还是中学生吧?”
“啊。”肖尧应和着,下意识地看向了酒吧的门外。
酒吧门外,夜晚的天空被瓢泼大雨所笼罩,雨滴倾盆而下,如同一片银色的珠帘。
雨水打在街道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形成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路面因雨水而略显湿滑,街灯的光芒在雨幕中散发出微弱而朦胧的光晕,偶尔驶过的车辆轮胎溅起水花,车灯在雨中闪烁,映照出雨滴的倾泻。
风声呼啸着,雨水夹带着寒意,让人感到一阵凉意。夜晚的能见度受到雨水的影响变得很差,建筑物和街道的轮廓模糊不清,瓢泼大雨将整个夜晚笼罩在一片寂静和湿漉的氛围中,仿佛是大自然的狂暴表演。
“天公不作美,”酒吧老板擦着杯子说道:“否则这些小伙子准就跑到大街上狂欢去了。”
“是这样的。”肖尧说。
此时,沈婕也醉眼迷离地从吧台上抬起头来。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大大的双眼迷离而失焦,瞳孔微微放大,仿佛是迷雾中的水晶。
少女的睫毛上有晶莹的水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嫣红,不知道是单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
“狗子,几点了?”沈婕问肖尧。
酒吧老板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
“靠,都这么晚了,”沈婕说话的时候喷出酒气:“你奶奶会不会急死了?”
“没事,我已经和她打过电话了。”肖尧说。
指被她打过电话。
“斜的雨斜落在玻璃窗,
黄的叶枯黄在窗台上;
背着雨伞的少年郎,
他穿过雨帘,倏投来目光……”
酒吧里又开始放这首民谣。
“你也喜欢矮大紧啊?”肖尧问酒吧老板。
“狗子?刚才中场休息的时候,你出去跑哪儿去了?”沈婕口齿不清地问道:“还淋了一身雨回来?”
“路过的人都向他张望,
他却将一支口琴吹响;
再见吧那旋律依稀在唱……”
“没什么,”肖尧含糊其辞地回答道:“就是觉得胸闷,出去透口气,散散步。”
他不愿意让沈婕知道刚刚的事情,一来,他也无法确定那100%就是张正凯,另一来,他主要也是不想让沈婕担心。
喵妈妈的心情已经够糟了,何必让她忧心的事情再多一桩呢?
“老板,你和我说实话。”沈婕又开始逼问酒吧老板。
老板看看肖尧,又看看沈婕,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沈婕转过头来,又开始逼问肖尧,肖尧却咬紧牙关坚决不说,以至于沈婕闹起小脾气,开始用手掌拍打他起来。
对了。
肖尧这才反应过来,大姨妈期间是不是不宜饮酒来着?
完全忘记这一茬了,为什么郁璐颖也会同意自己喝啊?
“是他不?”沈婕冷不丁地问道:“他偷偷跟踪你,被你看到了,所以你追出去了,是也不是?”
沈婕的聪明机智吓了肖尧一大跳,他没有说话,但是少年人写在脸上的表情,已经对少女出卖了答案。
“我就知道!”沈婕嗔道:“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我……我就是怕你担心。”肖尧吞吞吐吐,实话实说道:“而且我没追到他,也不敢确定那一定就是他。”
“他那初中生的小胳膊小腿的,又不擅长锻炼,你还能追不上他?”沈婕吐槽道。
“我……”肖尧说。
“我早该想到,这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沈婕恨恨地说:“把我害成这样还不够,还不肯放过我吗?——真想活剐了他。”
“呃,别这样。”肖尧劝慰道:“他也只是……太放不下你罢了。”
沈婕一下子柳眉倒竖:“肖尧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你到底是不是我男人啊?”
“不是,”肖尧说:“啊不是,我不是说不是,我的意思是……”
“原谅我年少的诗与风情,
原谅我语无伦次的叮咛;
原谅我年少的诗与风情,
原谅我语无伦次的叮咛……”景枫的歌声仍然回荡在酒吧里。
肖尧的手机就在此时,再一次响起。
“喂,奶奶,我们马上就回来了,”肖尧说:“雨太大了,我们在等雨小一点呢!”
“我不是奶奶,我是爸爸。”郁波的声音说:“这么晚你还不回家,人在哪?”
“靠波哥,”肖尧惊叫道:“你不是跟我说晚上10点以后就不准给你再打电话了吗?”
“你不准给我打,我可以给你打。”郁波霸道地说。
“好的吧,”肖尧说:“怎么啦?”
“这场球,国足本来不应该赢的,对吧?”郁波单刀直入,直奔主题:“我记得你有一次跟我聊到过。”
“有吗?我有吗?”肖尧说:“我不记得了。”
“回答我。”郁波说。
“呃,什么呀?本来……本来……本来确实是……呃……”肖尧压低了声音道:“反过来的比分——我真的有跟你聊到过吗?”
“你看电视了吗?”郁波说:“赛义德卡米尔死了。”
“赛什么德?卡什么米?”肖尧说。
“赛义德卡米尔,这场比赛的主裁判,刚刚死了。”郁波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