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失手

月芽是真觉得自己很能胜任大事情。

一见自家大小姐同意,便有了点儿小兴奋,再到越来越兴奋。

直到摸在了建王府的府墙边,她才几次深呼吸,将兴奋之情压回心间,睁大本就圆溜溜的双眼,四下打量。

见无人注意,再轻提气,掠上围墙。

竖耳听了听后,没有异响,便闪身掠下,快速穿过围墙下的这片花丛,攀上不远处一棵大树,攀高。

此刻刚进亥时。(21:00)

京城内的喧攘已渐趋平静,王府内,影影幢幢。或成点、成线、成片状的灯笼,如星河散布,妆点在树林、长廊、假山、湖池之间、之旁,衬托着间或出现在那些场所的道道人影。

高大的正屋正院,窗门开启,内里似有热浪层层透出,可以清楚地看见,烛火通明、暖炉熏熏中,一群人正聚在那里高谈阔论。

月芽眼珠动了动,迅速观察起了四周。

她现在的位置不是太好,离着主院较近。

按计划,她应该进入防备较为松懈的后院,再潜入后院书房。

后院书房和前院主书房不同。

前者:睡前偶尔呆呆。后者:才会经常与频繁。因此前者的看守也不会太严。

将信文投放在那里,既能保证建王能够在短时间内收到,她也不会有危险。

可她现在离着那儿较远,若从此处直接过去,怕是会惊动到王府中守卫。

这是她没有提前勘查地形的结果。

月芽眼珠转不几转,将全身上下再紧了紧,而后抽出信封在手,跃下树梢,从腰间荷包内抽出根细绳,再捡块小石头,将信与小石头捆缚在一起。

再悄悄朝着那间主屋靠近。

她想着:里面的人正忙着交谈,信文一旦被投进去,立刻就会引起关注,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她对自己的轻身功夫很有信心。

在阴影中一闪、一闪、再一闪,快速掠进、快速将石头信扔进窗户,再快速没入黑暗。

“有刺客!”

随着石头信的越窗而入,正屋内的人惊叫出声。

月芽得意地晃晃脑袋:成了!

迅速转圈,准备从来处返回。

忽听一道疾风掠至!

糟了,被发现了!

月芽一个错步躲开,再跃上树梢,努力朝外逃。

可这儿是王府,戒备森严之处。

只被来人阻了这么一阻,随着正屋的那声有刺客,月芽再也无可逃。

迷药在外面、且在人家的地盘上,用了也不好使。

而正屋内,被惊动到了的赵鸿建,听到刺客已被捉拿,这才重新坐回椅中,眼神看向被侍卫呈递上来的书信。

侍卫表示已查看过,无毒、无害。

赵鸿建也没有碰,只眼神示意了其放在桌角,再看向被押上来的女刺客。

此时屋里的六位男子,都是赵鸿建府中常住的门客。就是因慕赵鸿建爱才之声名、特意来为其效力之人。

或是帮着书写、或是帮忙出谋划策,或是与他一起探讨学问。亦称之为幕僚。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因仕途不顺、或者想一蹴而就的人。

要通过呆在大人物的身边,平步青云、直达顶峰。

石头信投进来之时,这六人除了惊叫外,就是忠心护主。

这时,见侍卫们正在当场审问那名女刺客,有个幕僚就主动将那封信文打开。

就像为主人家先试毒一样。

尽管侍卫已经挑开封口验过无毒,但显然建王爷还是狐疑重重,这个时候,就是幕僚们表忠心的时候。

其余几人甚至因为没能抢过这人而暗暗瞪他。

他假装视而不见,只将信文抖开。

入目所见,怔愣一瞬后,忍不住脱口夸赞:“好字!”

端得是行云流水、笔酣墨饱、刚柔并济、入木三分、一气呵成!

非几十年浸淫书法一道之大儒文楷而不得有之!

赵鸿建也被吸引走了视线。

轻轻摆摆手指,示意侍卫将人拖下去审,然后,再竖起耳朵,抬了抬下颌,让幕僚赶紧念文。

幕僚收回神,深呼气,挺直胸膛,努力带入饱满的情感,高声吟诵。

而随着他的吟诵之声,屋内人的面色,都在悄悄变化。

除了诵文的幕僚越诵越激动、脸色越因此涨红外,其中五人,也皆面露欣赏、激动之意,更有甚者,已微微闭眼、摇头晃脑。

仿佛都在说:如此好字、如此好文、当浮三大白是也!

唯有赵鸿建的面色,渐渐陷入沉思之状。

此文,以极至华丽却并不浮夸的优美词藻,盛赞了他对文学一道的孜孜以求、广揽名士、虚怀若谷等等之精神,也将他夸喻成了读书人心目中追捧、崇拜和顶膜的存在。

其中,甚至隐隐有将他形容成了一代明帝。

因为有些字词被刻意错开了。但只要有心,稍稍在意识中错之回正,便能听懂:那些字、词,都是只能用来形容帝王、还是明君正帝的。

赵鸿建,也不免被暗暗引得沉醉、幻想、展望……

直至听到最后。

“……文载为基、声载为柱,轻易不可垮塌矣。高处不胜寒,却依应如父母之护儿,为其抵抗风雪矣。”

赵鸿建慢慢睁开了眼睛。

峡省乡试舞弊之事,他已有所耳闻,原本正在盘算着如何去管。

他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着很清晰的头脑。

太子外忠内奸;二皇子端王莽撞冲动;四皇子英王只喜做生意在暗中敛财。

只有他,唯有他,礼贤下士、虚怀若谷,看重诗文、广集贤士、善待读书之人,已于此中一道之名望尽揽怀中。

正如这篇投所说的一样:他,就是要做读书人之楷模。

他日,亦即会是文臣心目中不二之帝选!

他考虑到的,也和这篇投文中说的一样:真的要达到那一步,除了积累名声外,还得注意保护好已经收获到的名声。

那么,对于书子们来说:相当于人生最重大门槛的乡试,他又岂能坐视不理?

有收获,就得有付出。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基与柱,才不会垮塌。

可他不能亲自出面。所以,这几日正在踌躇着如何“造神”。

就是推出一个在文人中有声望的高才、或者能极快拉拢文人好感的高才,来做这件事。

不过,找来找去都没能找到令他满意的,或者说:是找不到他舍得的。

本来他已硬下头皮决定了一个人选。

现在……

赵鸿建的视线定在了这篇投文之上。

有着这样文采卓然的人出面,就完全能够胜任。且此人并不曾出现过在他身边,就更不会引起父皇猜忌。

事后也会比较好处理……

屋内的气氛,在赵鸿建的沉思中,逐渐趋于平静,继而凝重。

只有屋外被审问的女刺客,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之声。

赵鸿建现在就算知道那女刺客并非来行刺、只是来投文,也要审出写这篇投文的人是谁。

“王爷,您要管吗?”

不知过了多久,终有幕僚小心翼翼出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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