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天涯海角

七天后。

黑色铁骑从北方驰来,荡起尘烟,踏着风雷。

肩膀上绑着绷带的方洗刀第一个冲进来,可是看到的,却只有满目焦黑。

在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看到的,仿佛是地狱。

赌场被付之一炬,后边的小院也大多被焚毁。

李叱脸色有些白,他下马往前走,快步进了那个荒废的果园。

在这,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陈大为,尸体还在,只是已经有些肿胀。

不多时,赶去后院的人找到了刚罡的尸体,侥幸的是这是个独院,没有被大火烧毁。

他们将刚罡的尸体运回来,停在陈大为的尸体旁边。

李叱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兄弟被杀,李叱的心口如同被刀子连着猛捅了几下。

昼夜兼程的赶来,这一刻的心痛到了极致。

他扶着一棵树才能坐下来,看着那两位兄弟的尸体,眼睛里的血红越来越重。

就在北巡之前,他还和这两个人说,以后有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交给你们。

刚罡当时笑着问:“当家的,多大的事?”

李叱道:“等到这次北巡之后,剔除那些不合格的官员,你们俩就要辛苦些,在冀州诸城巡查,作为谍卫的首领,有两件大事是目前要做的。”

“一,是要继续巡查官员,发现不妥,你们两个有临机处置的权利。”

“二,继续招募人手,扩充谍卫队伍,将来不只是要巡查冀州,还要巡查到更远的地方去。”

李叱笑着说道:“可这不是将来要交给你们两个大事,将来啊......”

他看向刚罡说道:“将来你们俩,就要找到那些当初不得不为盗贼的人,能劝就劝,能阻就阻,下九门的人,却不是下贱的人,帮助更多的人回到正常的日子里......”

刚罡笑道:“那当家的你可得给我封个贼王,不然的话,这天下之贼,哪里会听我的。”

陈大为笑道:“凭什么你是贼王,我本事又不比你小。”

刚罡哼了一声:“你的本事,还不都是我教的,手里藏针,舌下藏刃,这般绝技不是我教你,你又能会?”

陈大为呸了一声:“你教的,但你还没我用的好呢。”

此时此地。

李叱看着那并排躺在地上的尸体,心口的那种剧痛越来越重。

余九龄跪在地上,一只手拉着陈大为的手,一只手拉着刚罡的手,嚎啕大哭。

一开始还能哭出声,到后来嗓子都已经哭哑了,发不出声音,却更为悲怆。

“殿下!”

方洗刀跪倒在地:“都是我的疏忽,都是我的错,请殿下重重处罚。”

李叱摇了摇头:“不是你的事。”

最自责的人,是李叱。

如果他能够发现周启喜的不对劲,能够重视起来,也许刚罡和陈大为就不会死。

天空上飞过来的云朵,一下一下的遮挡着阳光。

果树疯长的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调集人手,查他们下落。”

李叱扶着果树站起来,手都是白的,所以那绷起来的青筋就显得那么狰狞。

“方洗刀,你带着人去,查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们。”

方洗刀咬着牙垂首:“是!”

李叱步伐沉重的走到两具尸体旁边,单膝跪下来,抱起来一具尸体:“走,带兄弟们回家。”

数天后,冀州。

李叱坐在车马行的台阶上发呆,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也很久没有说话。

他身上穿着白衣,袖子上缝着黑纱。

兄弟们正在准备着刚罡和陈大为的后事,昨

日刚刚到冀州,就不得不尽快下葬。

已经是秋天,虽然不似酷暑那样难以保护好尸体,但过了十来天的时间,已经有些变形。

“当家的。”

余九龄在李叱身边坐下来,眼睛红肿红肿的。

“怎么了?”

李叱问。

“我知道这会儿,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可那是刚罡和陈大为拼死去查的事,总是要向你汇报......”

余九龄低着头说道:“清查了那个赌场,找到了后院,打开了封门......”

“可是地库中的金银,多数都是假的,只有靠近过道两侧的金银才是真的。”

说这些的时候,余九龄攥紧了拳头。

“呼......”

余九龄长长吐出一口气:“当家的,让我去吧。”

李叱摇头:“你知道,那两个人的武艺有多强,如果一个不小心我就又失去一个兄弟。”

余九龄:“可是......可是......”

李叱道:“不用再说了,我已经让叶先生带着人赶去支援方洗刀。”

余九龄抬起手抱着头,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头发,疼痛却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明日送殡。”

李叱拍了拍余九龄的肩膀,起身:“后天继续北巡,把吕无瞒的同伙,一个一个揪出来。”

“嗯!”

余九龄重重的点了点头:“一个一个揪出来!”

两天后,一队数千人的骑兵离开冀州,朝着北方快速进发。

一个月后,燕山。

李叱站在山脚下,看着远处的百姓们收粮,秋高气爽的燕山让人心里的阴郁也稍稍好了些。

高希宁走到他身边停下来,额头上的汗发丝都黏住了。

李叱抬手把她头发上的干叶子摘下来,然后注意到高希宁把手背到了身后。

他往后一仰身子,侧头看,就见高希宁的手上缠着些纱布。

“哎呀别看了,我把我笨的事都尽力藏好了,哪有你这样歪着脖子看的。”

高希宁道:“就去掰了一会儿玉米,手就被刮破......唔,这样的笨人,以后可怎么养活。”

李叱道:“唔,那就不养了吧。”

高希宁叹道:“是因为我手伤了,就抓不起土坷垃了吗?”

她抬起手往前一指:“看到了吗,这面前的万亩良田,就是我取之不尽的武器库。”

李叱笑了起来。

高希宁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自从刚罡和陈大为被杀之后,李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笑容了。

一个多月,方洗刀还没有查到那些人的下落,前天派人送回来消息,方洗刀已经向东往兖州方向继续追查。

“当家的。”

余九龄从远处跑过来,看了一眼高希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没说话,李叱却点了点头:“知道了。”

李叱看向高希宁笑了笑:“我去处理一些军务事,你不要再去掰玉米了,我怕你把乡亲们都吓跑了,怕你讹他们。”

高希宁撇嘴:“乡亲们手里才几个钱,讹他们的我良心痛,讹你的就开心。”

李叱笑着摇头,在高希宁脑袋上揉了揉:“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高希宁嗯了一声,看着李叱和余九龄走远,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抓不到那些人,不能为刚罡和陈大为报仇,她知道李叱心里的那种痛就缓解不了。

她看着李叱的背影,心里只想到一句话。

她的李叱,心肠会变得多冷硬,都是拜敌人所赐。

所以李叱将来的敌人会有多惨,也不用怪别人。

李叱和余九龄上马,带着亲兵朝着村外飞驰而去。

不久之后,燕山峡一片空地。

黑压压的宁军骑兵停在这,兵甲如林。

李叱和余九龄一到,所有骑兵抬起右手行军礼。

李叱下马,大步走过去。

在空地上,跪着数十人。

廷尉军千办杜颜俯身道:“殿下,彻查了附近三个县的官员,这些人都和山河印有关。”

李叱问:“确定吗?”

杜颜道:“确定,他们都已经招供,每个人都拿了山河印不少银子。”

李叱嗯了一声后迈步向前,那些官员看到李叱过来,全都低下头。

李叱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来,眼神扫过那些人:“我年少的时候和我师父行走江湖,见过不少贪官污吏。”

“我师父告诉我说,其实百姓们对做官的人没有那么多奢求,奢求每个做官的人都是两袖清风?”

“不是这样的......百姓们会觉得,做官的,拿一些占一些,不奇怪,但一定要为百姓们做事。”

“只要认真做事,为百姓们排忧解难,正正经经的把民治的事做好,百姓们就不恨。”

他看向那些官员:“你们告诉我,百姓们宽容不宽容?”

那些人俯身跪在那,没人敢回答。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

“师父还说,其实百姓们真的最好骗了,只要真的为百姓们做事了,吃拿贪占,这些事百姓们都可以假装看不到......”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人。

“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能达到我两个要求的,就不杀你们。”

李叱伸出手:“第一,你们自己逐个过来和我说,为官这近三年来,你们为百姓做了些什么,如果真的是实事,官你们做不成,但命我给你们留下。”

“第二,凡是能把收买你们的人提供出来的,我也可以看情况对你们减免处置。”

他指向跪在最前边的那个:“你,先来说。”

大概半刻之后,李叱看着那支支吾吾的官员,皱了皱眉:“杀了。”

亲兵立刻上前,将这官员拉到一边,当着其他官员的面,一刀把脑袋剁了下来。

李叱又看向第二个官员:“现在你来和我说。”

片刻之后,李叱点了点头:“还算是做了实事,放他回去,银子给他留着吧,举家离开冀州,不许再回来。”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数十官员,已经被李叱砍了一多半。

“殿下,殿下我愿意说,我愿意招!”

一个官员被吓得脸色惨白,爬跪着过来:“我知道他们的消息,我知道。”

李叱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那官员跪在那,磕磕巴巴的说道:“我见过那个叫吕无瞒的人,他亲自到县衙见的臣下,他和臣下提起过一件事。”

“是什么?”

那官员道:“他说各州县的官员,有无数在他监视之下,但凡有人不听话,就一定会被他的人处置。”

他抬起头看向李叱,紧张的咽了口吐沫。

“臣下当时就想,万一臣下以后得罪了他们,可该怎么逃......臣下思来想去,他们如何能监视各州县的官员?”

停顿片刻,他看着李叱说道:“臣下就想到了,他们的人,可能在各州县的捕快,厢兵......”

李叱微微皱眉。

“还有还有。”

见李叱皱眉,那官员吓得哆嗦了一下。

“臣下猜着,商业繁盛的地方,一定有他们的钱庄。”

......

......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三个小愿望,第一是世界和平,第二是中国牛逼,第三是每一个国人,包括我们每一个人,都健康快乐无灾无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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