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强的武器就是头脑,而思考就是研发武器的过程。
当狼群开始围猎的时候它们都会思考战术,所以如果人不经常思考的话,也许有一天会退化到连野兽都算计不了。
李叱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整天都在想事情,哪怕就算是赶路的时候脑子里也不停歇。
这可能也是一种天赋,毕竟三心二意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贬义词,可用在他身上就是一种赞美。
而大部分时候的发呆,其实脑子里也未必真的放空,多少顿悟都来自于发呆。
李叱只是偶尔一念,想到了在被困于大兴城中消息闭塞的楚国皇帝杨竞,就反应到了谍卫军中可能出了问题。
归元术问:“或许,我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
李叱点了点头:“我说压下来所有经山河印的情报,就是不想张扬,总不能让他们马上就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说道:“现在,韩飞豹到底要怎么打我们还不知道,但如果利用好了,我们就能知道他会怎么打。”
归元术立刻就明白过来。
事情要做的漂亮些,要面对的都是人精,但凡有一点对敌人的轻视,都可能换来敌人将来对自己的践踏。
唐匹敌曾经说过,装的漂亮,是因为准备的足够充分。
“安排下去。”
李叱回头看向归元术:“调派谍卫往梁州那边去打探消息。”
归元术问:“如派去蜀州的人数规模相当?”
李叱点了点头:“可以。”
归元术立刻转身:“臣这就去安排。”
“他们之中可能会有很强很强的高手。”
高希宁有些担心的说了一句。
连李先生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把握,足见李先生明白敌人的恐怖。
所以高希宁的担忧也就很有必要,因为有些时候,当双方在正面上的交锋相持不下,就会使用一些比较阴暗的手段。
若真的有匹敌李先生的强者,那么之前看起来绝对不可能出现问题的护卫情况,也要重新作出安排。
李叱身边的护卫堪称顶级,甚至可以说是顶级中的顶级。
李先生虽然离开了,可是青龙苏入夜和朱雀霓凰还在,叶先生还在,廷尉军中的高手也都在。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护卫,就算是绝世强者到了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可凡事并无绝对,如果敌人中有如李先生那样的人,非但武力值超强,而且有着无与伦比的经验阅历,还有非常人可及的头脑,就会变得防不胜防。
好歹假设一下就能知道,如果李先生是敌人的人,想要防住李先生偷袭刺杀李叱,那是多艰难的一件事?
毕竟最顶级的青龙苏入夜,和李先生相比也差了那么一丢丢。
玄武孙归隐去了兖州,有可能已经去了渤海国,如果他还在的话,作为防御上的绝对强者,能应付的会更多一些。
要说进攻,孙归隐绝对不是苏入夜的对手,可真要是他只管防守,苏入夜想杀了他也绝非易事。
一个善于防守的人,必然心思缜密。
事实上,除了孙归隐之外,李叱这边的人,绝大部分最擅长的都是进攻。
连李叱自己也一样,一旦动手,他就会变一个人似的,哪里还会有后发制人的表现。
一旦出手,招招抢先。
李叱笑了笑道:“倒也不用那么担心,他们如果真的有那种强者,可能早就对我下手了。”
话虽然这样说,可李叱自己心里也明白,敌人之中,未必没有。
高希宁转身离开,出去之后就把廷尉军的千办召集起来,让他们重新分配当值,由每天一人值夜,改为每天最少有两名千办值夜。
与此同时,拓拓江往东南方向大概四百里,雍州军驻扎于此。
这是一片原野,二月天,不似北方那样地皮才刚刚反青,气候虽然有些湿冷,可满目翠绿。
雍州军的行军速度,比李叱他们的预计还要快的多。
李叱他们推测,最迟十天之内雍州军就会到达拓拓江边。
实际上,如果不是韩飞豹下令在这驻扎的话,昨天他们就已经到拓拓江边了。
韩飞豹很年轻,二十岁年纪,身材修长且强壮,肩宽背窄,那种倒三角的体型让人看着就会心有畏惧。
在雍州,他是人人皆知的雍州第一猛将。
传闻中,他是一个被山豹养大的孩子,所以生性极为暴戾。
相对于中原来说,雍州可以算作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
因为都是高原地形,沟壑又多,连本地人往来都不是很方便。
大楚强盛的时候,每年都会由户部调拨粮食物资送到雍州接济。
后来大楚贪腐越来越严重,从户部拨发的物资,甚至运不到雍州就被瓜分干净。
假如户部拨十两银子,还没出户部,就会变成六两,这六两再到地方上,层层剥削,到不了雍州就没了。
这是一个最没有存在感的地方,以至于很多百姓提起大楚十三州,数来数去最终遗漏的都是雍州。
韩飞豹就是在这样一个恶劣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战将,其作风之冷酷,别说敌人,连雍州军内都没有人不怕。
他打第一战的时候才十四岁,雍州境内一个土司宣布脱离大楚,不再向节度使府敬献。
韩飞豹得知之后,未请示节度使,带着他的三百多名亲兵,一天一夜奔行近三百里,在黎明冲进那个部落,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那名土司生擒。
可是他并没有把人活捉回去,生擒,只是为了在那部落的人面前杀。
他把人绑在柱子上,活着开膛破肚。
自此之后,韩飞豹野兽之名开始在雍州流传。
到他二十岁统领整个雍州军的时候,他的名字,在雍州可治小儿夜啼。
有人说,兖州那边盛产勇士,大楚边军,最喜到兖州招募新兵,兖州那边的男人被称之为东北虎。
也有人说,比起东北虎的凶,雍州兵就是西北狼,更狠。
韩飞豹治军极为严苛,他的命令不容有一丝一毫的违背,哪怕是一件小事,办不好就要重处。
违背军令这种事,绝不姑息,有一次就杀绝了所有牵连其中的人,保证不会有人再敢犯错。
除了韩飞豹之外,雍州军中还有八名悍将,每一个都有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武力。
这八名将军,各领一军,而这八个人的队伍再凶,也凶不过韩飞豹的亲军。
歌凌军。
雍州有一座歌凌山,山上有一座被誉为神庙的寺院。
这里的僧人备受尊崇,有一次,雍州节度使带着人巡查的时候,当地百姓见他都不跪,可是见到一个僧人,百姓们却纷纷跪倒在地。
节度使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却表情不悦,那年才十七岁的韩飞豹见状,一言不发的离开。
第二天,韩飞豹带他亲自训练出来的队伍攻上歌凌山,血屠神庙。
他下令每一名士兵,必须把死人的血涂抹在自己脸上。
这群凶徒下山的时候,吓坏了那些百姓。
节度使闻讯之后勃然大怒,当众将韩飞豹臭骂一顿,可却没有任何处罚。
韩飞豹当时说,谁让义父不开心,我就让谁死无全尸。
虽然节度使对他破口大骂,可心里却乐开了花,自此对韩飞豹的忠诚从不怀疑。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死都没有想到,最终会是韩飞豹送他归西。
杀僧人屠庙宇,换做别人做出如此凶狠之事,还要多方遮掩,可韩飞豹不一样。
他屠光神庙僧侣,下令士兵们涂抹僧人血迹,一个个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下山。
他将自己这一军兵马就命名为歌凌军,就是想让人知道,不管是什么阻挡在歌凌军面前一掠灭绝,神挡杀神,魔挡屠魔。
此时就在雍州军的中军大营里,韩飞豹却一脸谦卑的听着另一个人说话。
这人身穿一件长袍,黑巾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所以也看不出年纪。
“圣师。”
韩飞豹俯身问道:“你远来劳顿,要不要先去休息?”
那个被称为圣师的男人微微摇头:“不必,我亲自过来,你应该是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一边坐下来,看了看韩飞豹:“我师兄看好关亭候,而我看好你,到现在为止,其实最终选你们两个谁还没有定论,是我坚持让你走这边直面宁王李叱,你当知我心意。”
韩飞豹垂首回答:“圣师的用心,弟子知道,灭宁王李叱才是真正大功,比破大兴城要重要的多,谁灭宁王李叱,谁就算拔得头筹。”
圣师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所以切勿大意,李叱这个人......很难应付。”
韩飞豹道:“确实很不寻常,竟然能提前在荆州布置兵力,且是宁军主力,这个人的眼光很厉害,杨玄机之流,实难与李叱相提并论。”
圣师道:“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两个计策,一,正面进攻,强渡拓拓江,以你雍州军的战力,与宁军正面对敌也未必落于下风......二,你若胆气不足,可绕路梁州直接进京州,我会让人安排除掉杨玄机,你接替杨玄机位置。”
韩飞豹抬起头:“弟子要打。”
盛世的眼睛眯起来,应该是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关亭候比你的优势大一些,毕竟他出身好,可这也是我不服气的地方,出身算什么?”
圣师看向韩飞豹:“在实力面前,出身只是一层薄薄的纸,一捅就破。”
韩飞豹道:“圣师,弟子准备的打法,就算宁王李叱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圣师放心,这一战,弟子志在必得。”
说这些话的时候,韩飞豹脸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