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丝毫不怀疑小太子话中的可信度,
穿来这些日子,只是冷眼瞧着康熙对这个太子的宠爱都觉得心惊,
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一应吃穿用度皆比照皇帝删减了两分的规格,
也难怪太子历史上后期会成为那副狂妄自大的模样。
可日后再如何,他如今都是说一不二的大清太子,
且不说这点时间够不够她这小胳膊小腿跑出毓庆宫,就算她能跑出毓庆宫也跑不出紫禁城,
小太子要想找出她简直轻而易举,
啧,最烦这种有权势的小屁孩!
“吱呀”一声响起,房门打开又关上,外面几人的交谈声透过纱窗传入她耳,
“奴才参见太子爷。”
“梁公公。”
“皇上见您久不至乾清宫,心中挂念,特遣奴才过来瞧瞧,可是发生了何事?”
“不过是孤方才情急去见皇阿玛,落下了常带着的护身符,便回来取了下,不想竟是耽误了时辰,惹得皇阿玛担忧了。”
“些许小事,竟还要太子爷亲自折返一趟,这些奴才真是……”
“是孤执意要亲自回来取的,不怪他们。”
小太子打断了那被叫做李公公的人的话,随后又吩咐一声,
“何玉柱,你留下守好书房,莫叫任何人进去。”
“嗻。”
随着脚步声响起,外面再次没了声响,
毓敏板着脸,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两分,直至将束缚着她的锦帕割裂,才松了手,
起身揉了揉肩膀手腕,将价值不菲的镇纸踢到一旁。
外面一片空寂,想来那些太监们听了小太子的吩咐也不敢冒进,
她转了两圈,
想要推开盒子的手掌伸出又收拢,最终还是重新盘腿坐下静等小太子回来。
小太子才搬去毓庆宫不久,自幼在乾清宫侧殿长大,对于陪膳一事早已轻车熟路,
本不会出岔子,可那木匣中的小人,就仿若一把钩子,勾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弄个究竟,心中激动下略显心不在焉,被老大看了个正着,
“保成弟弟可是觉得今日膳食不合胃口?怎瞧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还是说陪皇阿玛用膳委……”
“大阿哥何出此言?孤不过是想起午后皇阿玛说的话,你我至亲兄弟,自该兄友弟恭,用功读书,时刻侍奉皇阿玛左右,让皇阿玛开怀,方是为人子之本分。”
“哈哈哈保成说的不错。”
康熙爽朗大笑两声,摸了摸小太子的头,又捏了捏他的小辫子,“保清也要跟太子好好相处才是。”
小太子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挑眉对大阿哥笑了笑。
大阿哥的脸僵了僵,“是,儿子谨记。”
“好了,用膳吧。”康熙大手一挥,制止了二人还想要说什么的嘴。
小太子惦念着匣子里的小人,也克制住自己乘胜追击老大的心,只快速又不打眼的陪康熙用完晚膳,便借口温书回了毓庆宫的书房。
房门轻响,几道极轻的脚步声后,匣子“啪嗒”一声被打开,
小太子那稚嫩又精致俊美的脸庞出现在上方,
“还算你识趣。”
毓敏一个冷肃的眼神瞥过去,制止了他想要伸过来捏他的手,
“胤礽,本座乃书中仙,奉上天之命显灵辅佐下一任天子,你如此冒犯本座,就不怕上天降下神罚吗?”
她握紧满是汗渍的手心,一双墨瞳紧紧盯着小太子的双眼,
相信啊,一定要相信啊!
小太子动作神情一顿,盯着她没有说话。
气氛凝滞,沉寂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毓敏手指收紧,压制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强撑着继续同他对视。
半响,小太子终于开口——
“胤礽是谁?你在叫孤?”
毓敏瞳孔骤缩,强装镇定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
怎么会?不是已经重排序齿了吗?为什么康熙还没给废太子和大千岁改名?难道是明年?
“你说你是仙子,要辅佐未来天子,却连孤的名讳都不清楚,你诓孤?”
上挑的丹凤眼微眯,小太子伸手捏出她幼小的身体,捧在手心,对她勾了勾唇角,
“你这小精怪想要哄骗孤也该提前打听打听。”
“说吧,你来宫里多久了?意欲何为?”
毓敏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抬头,
“本座乃是书中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明前尘过去往事,晓后世未来之情。”
“本座自是知晓你乳名保成,称呼你胤礽,不过是因你日后正名为胤礽,此刻时机未到,你区区凡尘俗子自然不知。”
啧,装的还挺像的。
若真是仙子还能被他捉住绑起来?
小太子撇撇嘴,单手握着她“噔噔瞪”跑到书桌边,
“你既说你明过去晓未来,那你说说孤日后如何,说不好,孤便割开你的头颅,看看精怪到底与常人有何不同。”
锋利粗糙又尖锐的瓷片抵在她的后颈,一股寒意从脊背处涌起席卷全身,
毓敏死命压住身体不由自主升起的战栗,大脑飞速转动,回想清史上康熙十九年发生的大事。
“嗯?还不说?”
小太子手中的瓷片又向下压了一寸,“真当孤是寻常六岁稚童那般好欺瞒哄骗?”
宫里的孩子都早熟,更何况是康熙亲自教养出来的太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把他当孩童哄骗了,
上一个还是两年前赫舍里家送进来的宫女,
仗着是他母族,便想要操控左右他的想法,被皇阿玛发现后当众仗杀。
自觉被小瞧的太子殿下心中憋闷,
大清储君威严不可辱。
瓷片又下压一寸,丝丝血迹从她颈间浮现,
毓敏闭上双眼,
“三日后詹事府等衙门会同康熙皇帝上奏太子出阁读书一事。”
颈后的瓷片为之一松,但不曾移开。
“孤年满六岁,按照祖宗规矩,自然也该到了出阁读书的时候,这等只要稍稍留心便能猜到的事,可证明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可连时间和官员都详尽说了出来,
小太子心中也存了疑,视线从她周身缓缓扫过。
毓敏却并没有理会他,连双目都不曾睁开,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两月后,五月初三,康熙皇帝命皇太子前往仁孝皇后陵寝致祭。”
“你说什么?”
小太子大呵一声,原本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嗓音在此刻也变得冰冷,
“谁给你的胆子敢提及皇额娘?”
锋利的瓷片再次压下,痛意袭来,毓敏却犹若不觉,睁开双眼直视小太子,
眼看他慌乱恼怒的模样,不由暗自勾了勾唇角,
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