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酷暑,伤口虽恢复得慢些,却也一天天见好,又逾半月亦可下地慢慢走动,才从芙蓉水阁移回凌波殿中。之前保元怕人多扰我,太后和静宜亦未得探。
今日闻听太后来探,我起身要迎,太后已入了内室,扶了我靠下。她执着绢帕拭着眼角叹道:“此番可是苦了徐妃。其实……当初禁足,本宫亦猜到几分,妄议朝政之言不过掩人耳目,迷惑乱臣张业父女罢了。本宫亦要以母亲的身份,感谢徐妃舍身救下我儿。”说罢起身便要拜我,我慌得连忙扶她,“母后这不是折煞臣妾,皇上亦是臣妾夫君,本亦是臣妾甘愿的,只求母后真正明了臣妾一片真心,便无憾了。”又扯动了伤口,咳喘连连,太后这才作罢,又垂下泪来恳切说道:“进宫之前,母后的作为确实有些过分,蕊儿,你可否谅解一个做母亲的心。”
“母后~!”因为出身缘故,太后虽不刁难于我,却生疏有礼,难以亲近,这一声蕊儿我盼了多久,我亦哽咽起来。
“娘娘心善,老奴惭愧!”却是太后身边的周嬷嬷咚的跪了朝我磕头。我惊愕道:“嬷嬷!”周嬷嬷方抬起头来,脸上老泪纵横:“老奴替勇娃子叩谢娘娘的救命之恩。”我方想起去岁周嬷嬷干孙勇娃生痘毒,多方不治,从青儿口中得知,便翻查《本草》得了绿豆解风邪除血毒的偏方子,交与凌轩方解了勇娃的痘毒。举手之劳,不想凌轩却是说了与她。
太后方噙着泪花笑了起来:“日久见人心,今日方算解了心结,我自盼着能把蕊儿当作女儿来待。”我靠在太后肩上舒心的笑了。
玄喆、凤仪由静宜领着进来,两个孩儿叫唤着,扑到床前,与我亲近。凌波殿中回荡着久违的欢笑声,奶奶你可瞧见了,这一剑虽重,却得如此亲情,亦是值了。
其后便从静宜口中得知,张仙如被去妃号,贬为宫奴,打入禁芳苑中。父兄亲人皆诛,她独活着,也怕是生不如死吧。也有人说她疯癫了,常在禁芳苑内又哭又笑,嚷着要见皇上。我听罢心中没有一丝欢喜,心下越发悲凉起来,哥哥那白玉般的双手,本该用来执画笔,写歌赋的手,却沾满了鲜血,这一刻我亦清醒的认识到,他纵然是我夫君,更是帝王,朝堂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贪恋这红尘情爱,踏上了这条明知异常艰辛的宫闱、江山、社稷之路。仙如疯了,亦或是在这血雨腥风中解脱了。
七月保元于都堂伏壮士诛杀张业后,下诏公布其罪,抄没其家产。枢密使、保宁节度使兼侍中王处回,亦擅权贪纵,出卖官职,收受狱贿,接受四方馈献,家产巨万,其子王德钧,亦骄横跋扈。张业死后,保元不忍杀处回,令其听归私第。王处回惶恐辞位,保元削其实权,改任其为武德节度使兼中书令。
其后保元欲以普丰库使高延昭、茶酒库使王昭远为枢密使1,但此二人名声与地位素来轻微,便授其二人为通奏使,主持枢密院2事务。又以翰林承旨、尚书左丞李昊为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翰林学士,兵部侍郎徐光溥为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并同平章事。
树欲惊而风不止,当月末,安思谦竟诬告卫圣都指挥使兼中书令3赵廷隐谋反,是夜派兵包围其宅地。正值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廷珪入朝,极言赵廷隐无罪,才使其免罪。赵廷隐因此称病,固请解已军职;保元获准其请。八月,以赵廷隐为太傅4,封为宋王,凡有国家之大事,保元亲访其宅邸问之。
张业王处回执政事,多壅蔽擅权,九月保元因此立法置“匦箱”,以通下情,未几改匦箱为献纳函,广开言路。
旧将尽去,保元自登基以来始真正亲政,人事更迭,身体疲累,却见我脸色日益红润,亦能到处走动,心情亦是欢畅。日日来殿,读诗写画,琴乐与我相伴,我与他心中亦是不胜甜蜜欢喜的。
作者有话说
1枢密使掌接受表奏及向中书门下传达帝命
2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
3中书省,置中书令二人,正二品
4辅弼国君之官,历代多有延置,或常设或虚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