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棠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父亲，又望向言语神情都很嚣张的君弈，实在是没忍住插嘴道:“父亲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不妨说说看？”
这事倒不是云鸿哲不打算与云小棠说，而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这事说与她听也无济于事。
见棠儿面色担忧，云鸿哲摇着头摆了下手，离开前言语一如既往地恭敬:“既然如此，那老臣退下了。”
君弈见人转身，眉头微蹙，没想到这老东西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脸皮居然这么薄，竟然随便打发两句就走了。
不过人要走，他也懒得拦，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又悠闲地端起了茶杯。
云小棠见父亲那难看的脸色，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在她的印象里，不论什么事情，父亲一向不愿卑躬屈膝地去求人。
如果不是遇到了很重要的事情，他几乎不可能有求于人……
另外父亲也不是脸色重的人，也相对沉稳随和，不会将很多情绪挂在脸上。
但刚才，他的脸色苍白，眼窝还很深重，像是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觉的样子。
云小棠回想起昨日和母亲闲聊时，母亲好像有提过那么一嘴。
她说父亲这几日都很忙，极少歇在云府，并且像是有什么心事，终日苦着脸叹气，不论人怎么问，都问不出答案。quwo.org 橙子小说网
思及此，她也没再理会君弈，而是追上前叫住了人:“父亲。”
云鸿哲闻声顿住脚步，回身望着她。
云小棠认真地问:“我有听母亲说，父亲近日心绪不宁很久了，不知父亲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连我也不能说吗？”
云鸿哲没有说话，这回是小蒋道:“大小姐，这些事是老爷官场上的事情，小姐帮不上忙的。”
说完见人脸色凝重，他又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大小姐莫要挂心。”
云小棠是真不明白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重男轻女，她居然连知情权也不配拥有。
她刚想说什么，云鸿哲又打断道:“棠儿你舟车劳顿多日，且先回去歇着吧，父亲的事父亲自会处理，不打紧。”
云鸿哲说着，又瞅了眼她身后:“虽说府中下人得我吩咐不会多嘴，但你还是稍微避下嫌，毕竟你怎么说，也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
“……”
半晌，云小棠垂了眼帘:“女儿知道了。”
……
云鸿哲出听雨阁的院门后，小蒋问道:“那老爷打算如何？”
云鸿哲想到之前那些往事，叹了口气:“夜王殿下自是指望不上了，我也从来无恩于他，再怎么求，他也断然没有帮我的道理……”
他望了眼远山已经下沉的夕阳，摆了下手道:“回书房罢，拟封书信去离京，看看衡儿那边能不能想到什么法子。”
小蒋:“可是从这虞州去离京，纵然快马加鞭，也得耗上三四日的路程，那薛总兵说只等三日，即便大少爷能帮上忙，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呀……”
云鸿哲满眼无奈:“无妨，虽说是三日，但三日后，倘若我执意不交出人，他暂且也不会怎样。”
“毕竟……他才上任不久，在这虞州城地位未稳，必不会甘心在这时候就鱼死网破，这样他捞不到任何好处。”
小蒋望着老爷心力交瘁的模样，也是满眼愁色，不由在心中暗骂。
老爷为人处世一向忠厚仁义，怎么就会遭到薛总兵那般小人的算计。
这世上，又怎么会有薛总兵那般得势之小人……
……
云小棠回去后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她望着仍坐在树荫底下的君弈，对他道:“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
君弈闻声抬起眼帘看向她:“……”
她还是那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只是她说这话时并未看他。
很显然是在生气。
君弈对此不解:“我气还没消呢，你和我生什么气？”
云小棠垂下眼睫:“我没有生气。”
君弈气笑了:“就因为你父亲？”
“那老……”东西两个字不知为何哽咽了下去，他微蹙着眉道:“你父亲曾欺瞒于我，甚至还想过杀我，我为何要对他恭敬？”
云小棠回想起父亲那脸色，想起父亲曾经为了她去承华殿前下跪，又对这人卑躬屈膝，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如今父亲遇到麻烦，她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还带回来这么个气人精……
昨日是让他下跪，今日又是当着她的面给他难看。
一次两次还情有可原，毕竟父亲以前也不大对得住他，但这样的次数多了，她真的受不了。
云小棠不明白，那些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人怎么还像个三岁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
脑子乱七八糟地想了很久，云小棠抬起眼帘，竭力用心平气和的语气道:“君弈，不如你先回离京吧。”
见人一秒变了脸色，她又连忙垂了眼睫:“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与我父亲不太和睦，很让我为难……”
“这虞州城，我也不能久呆，等过几日，我会去找你的。”
夜幕已经降临，所有的光都已经黯淡了下来。
云小棠趁着天黑，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君弈夜视能力极好，便是她下眼睫上沾染的那点水珠，他也能窥见得一清二楚。
君弈靠在椅背上，盯着她的脸，第无数次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会哭……
他做什么了？不就随心所欲地多说了几句话。
他真想对人不敬，哪儿会这么轻易……
君弈突然也不想过多废话，拂袖起了身。
起身带起的袖风将茶几上的糖果和糕点全都掀翻在地。
云小棠望着那滚落一地的糖果，突然更难过了。
君弈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气愤之下的下意识抬袖，毕竟过去无数年月，他每次不高兴都以毁坏东西来发泄。
看到散落在脚边的糖果点心，君弈眉头蹙得更深，下意识去看云小棠的眼睛。
云小棠本来还没有很想哭，这会儿却是落下泪来，但她仍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那我回去了。”
君弈盯着她的眼睛，脸色难看到极致，却愣是没开口说话。
她以为他看不见她哭，他却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此时，他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也确实拉不下面子去安慰人。
一忍再忍，索性拂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