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棠一度被吓懵。
待缓了几分神色,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君弈就松开了她。
他将脚边的剑踢远了些,撑着墙壁在她的身边坐下,手揉上眉心:“算了……”
“懒得跟你这没出息的蠢东西计较。”
云小棠:“……”
君弈最后像是疯累了,精疲力竭,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懒散地倚靠在马车的墙壁上,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云小棠往旁边挪了下位置,君弈便闭着眼睛出声道:“安分呆着,别吵。”
云小棠没敢再动。
呆滞良久,她才擦了下自己脸上的血和泪,裹了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然后再抬头看向这人。
她如今的样子的确狼狈,但他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发散乱,眼下微黑,脸色苍白如纸,脸型轮廓因消瘦而显得格外锋利……
他闭眼倚靠在马车的墙壁上时,浑身上下的阴鹜凌厉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
左臂破了很大一个口子,隐约能看到里面模糊的皮肉,鲜血慢慢涌出,浸湿了整条袖子,湿漉漉的袖口有鲜红的血滴落。
马车内血腥之气浓郁。
云小棠又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不自觉离他远了一些。
待思绪从紧绷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才发现马车是行驶着的。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外头除了车轮碾扎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嘈杂的人流声,像是行驶在热闹的街市上。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面状似睡着的人,一点点地起来,挪到了窗边,抖着手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但雨好像停了,湿漉漉的街市上人声鼎沸。
本想再辨认一下位置,可她没打量一会,便发现外头有一骑马的黑衣男子向她投来目光,那目光并不和善,吓得她立刻放下了窗帘。
静坐半晌,垂眸而思。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银盏死了,柔妃娘娘留给她的那两个护卫,也被这神经病一剑斩杀。
三条性命,皆因她而枉送。
云小棠鼻子酸得厉害,她捂着嘴,竭力让自己先镇定下来。
仿佛回想了很久,才依稀想起今日和银盏出门是为赴约,是打算同柳今安去逛游市,给舅舅一家挑新年礼物的。
她也有和宋嬷嬷打招呼,说她落日之前就会回家。
而如今呢?
她不知道这辆马车是要去哪,以她一人的能力,也毫无逃离的可能。
倘若趴在着窗边呼救的话,应该不止会吵醒马车内的人,马车外的人也会第一时间就被惊动。
而且这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都还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入城,想来这儿的官府也制约不了他。
跑不掉,呼救没有用。
而且她现在所担心的,还不止是眼下回不去柳府,还极其担心虞州城那边……
这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是非常不巧地偶然撞见,还是他真的早在来奉河城之前就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刻意寻来?
如果是后者,那么云府呢?父亲母亲他们如今是否还安然无恙?
谋刺亲王是大罪,欺君之罪更不用说。
一旦被这人有心披露,哪一样都足以将云府满门抄斩。
而且柔妃娘娘也说了,陛下对他的态度,只是制衡,而不是制服。
就算他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可在这个王朝,他就是权利的顶端,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可以为所欲为。
也就是说,没人管得了他……
云小棠想,这人虽不伤她,但是她身边的人他却随随便便就杀掉了。
那这是不是说明,云府里的百余口性命,也都有可能因她而受难?
上一次云府报平安的来信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十多天前……
然而虞州到奉河的路程,以书信的传递速度,快马加鞭至少得半个月。
算时间,那封平安信是来自十一月中旬左右的云府,但之后的情况如何,完全不得而知。
马车徐徐而行,云小棠的思绪也逐渐飘远。
她没再敢往窗外看,而是在马车内扫了圈,最终目光落定在那个脸色苍白的人身上。
她隐约记得,他之前是馋她身子的。
而如今她逃婚被抓,以这人的恶劣秉性,大概率会残忍的虐待她。
但是他刚刚却没有,只是粉碎了她的衣服,恐吓了她一番,疯疯癫癫地说了一些话,甚至还拿剑划伤自己。
这一点她其实挺意外的,但是却完全不足以心安。
毕竟他杀银盏时,根本毫不犹豫,看她的眼神,也那样凌厉可怕。
柔妃娘娘告诉过她,这人其实就是个疯子,是恶类,没有正常人的感情,疯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他,不能同情他,也不该可怜他,最好离他越远越好……
也许他今天风尘仆仆赶来,只是太疲倦了,等改日有了精神和兴致,就会慢慢地折磨她?
他数次用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她,一次又一次逮着她,看着她恐惧害怕,看她逃,他就露出嘲讽戏谑的笑,也许这对他这样的疯子来说,很好玩吧。
他会割伤自己,会用自己的血毒害他人,应该也是他发疯时的乐子。
毕竟在现代时,她其实也有了解,有很多精神病患者的确存在自伤行为……
旁人不能理解,但他们却觉得这是一种刺激。
这神经病大概也是这毛病……
云小棠胡乱地思考着,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听见有人说话交谈的声音,但因为离得有些远,她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一会后,有人敲了敲马车外面的墙壁。
云小棠吓了一跳,连忙看向马车内的人。
但此时的君弈依然瞌着双目沉睡,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云小棠不敢吭声,外边的人没听见里边的动静,只好又加重力道敲了两下:“主上,到了。”
君弈依然一无所觉,没有任何反应。
云小棠低眸望着地上的一小滩血,也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她伸出手,本想拉一拉他的袖子,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他醒不醒关她什么事,她都是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