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欧阳剑耀说到此处的时候,西门绍宗就已经对这其中的是是非非了然于心。
欧阳子渊无非是无法接受欧阳剑荣在自己年幼之时就惨遭杀害的事实,所以才会像现在这般浑浑噩噩、萎靡不振,始终难以面对残酷的真相。
当欧阳剑耀悲不自胜地娓娓道来,尉迟群峰和西门绍宗也是竖起耳朵、洗耳恭听,甚至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放个屁都能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当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甚至静得可以听到在场众人沉重的喘息声。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长时间,西门绍宗才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进而皱着眉,苦着脸,心潮起伏地心知肚明道:“我明白了……如此说来,欧阳公子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尉迟群峰的眉头紧锁,好似荆棘丛生,进而猝不及防地语出惊人道,“也许欧阳子渊命定之人的身份,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
两人正津津有味地这么讨论着,欧阳剑耀却是持身不正、持心不纯。
他时而看看左边的尉迟群峰,时而看看右边的西门绍宗,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过后,忽然稍稍佝偻着身子,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还请尉迟族长和西门族长多多担待,子渊究竟能不能重整旗鼓、重振雄风,就全看二位的了!”
“欧阳族长不必多礼!”西门绍宗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将其扶起,进而一本正经地说,“这本就是我等的分内之事,即便没有欧阳族长这番话,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欧阳公子脱离困境!”
有了西门绍宗这样一番信誓旦旦的承诺,欧阳剑耀这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但是那苍白无力的脸上尽显沧桑憔悴,毫无任何气色可言,似乎也是为了欧阳子渊的事情感到身心交病、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尉迟群峰突然悲天悯人地长叹一口气,进而一筹莫展、怅然若失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道:“只可惜欧阳子渊这孩子,桀骜不驯、自甘堕落,纵使我们等对他满怀期望,他也未必会达到我们的期许啊。”
“尉迟族长此言差矣。”欧阳剑耀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进而直接在第一时间给予否认道,“先前的子渊的确是冥顽不灵、不可理喻,但现在的子渊经历如此惨重的伤势,我想无论如何,他总该有所教训了才是。如今下定论未免有些为时过早,我相信子渊在死里逃生之后,一定会有觉悟。”
“没错。”西门绍宗板着一张冷漠无情的脸,表示赞同地附和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人们往往只有面对绝境之时,才能触发心底的求生欲,相信子渊亦是如此。”
尉迟群峰愁眉不展地叹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祝愿道:“但愿如此吧……”
欧阳剑耀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条理清晰地恳求道:“西门族长,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事相求。”
西门绍宗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进而游刃有余地应对自如道:“欧阳族长但说无妨,我一定举整个西门世家之力,倾力相助!”
“啊,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大张旗鼓。”欧阳剑耀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挡在面前,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只是子渊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希望在子渊醒来之后,西门族长可以向子渊隐瞒,我来过这里。”
西门绍宗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几经思量过后,坚定不移地一口答应道:“好,没问题,欧阳族长交代的事情,我一定照做。”
“那就……有劳西门族长了。”欧阳剑耀不慌不忙地与之作别道,“我府中还有不少琐碎事物需要处理,就不久留了。西门族长,尉迟族长,就此别过。”
“欧阳族长慢走。”西门绍宗和尉迟群峰异口同声地回应道,就连面庞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
两人的神色愀然、面色凝重,简直难以用言语去形容,进而目送着欧阳剑耀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其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以后,二人才不谋而合地相互对视一眼,不过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呼之欲出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比沉重的叹息,那悠长的叹息之中,又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惋惜之意。
欧阳剑耀的目的就这样达成了。
他把欧阳子渊放在西门世家,同时还把他打成残废,让欧阳子渊深刻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全身而退,跟西门世家联手,乃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欧阳剑耀当时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些,硬是打得欧阳子渊遍体鳞伤、头破血流,即便时至现在,他也迟迟未曾苏醒。
而***还是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矢忠不二,富有耐心地陪伴在欧阳子渊这边,且这一回的他,更加全神贯注、聚精会神,想必定是因为听了欧阳剑耀的警醒,所以这才会有所提防。
不过提防归提防,他再怎么专心致志也架不住困意如波涛汹涌的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
他的眼睛一闭一睁,脑袋昏昏沉沉,眼看好不容易就要倒下去呼呼大睡了吧,又总是忽然振奋起来,但正襟危坐以后,整个人又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似的,径直迷迷糊糊地趴在了欧阳子渊的身边,到最后还是沉沉地进入梦乡。
除了白天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外,今天晚上似乎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与此同时的上官宅邸中。
上官月红的卧房中灯火通明,不过她本尊却是不在里面,在里面的,是他的丈夫上官云仙。
这些日子以来,上官云仙一直谨记欧阳子渊倾囊相授的房中术,并坚持饮用他所提及的药方,俗话说良药苦口,上官云仙这一天天强忍痛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恢复自己跟上官月红之间的夫妻感情。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爱情的结晶也就不会就此分崩离析、土崩瓦解。
当晚上官云仙在房中苦苦等候上官月红,气喘如牛的样子看上去是有些紧张,想来也是终于打算大展身手、一展拳脚,这么多日日夜夜的良药苦口,等的不就是今天么?
但上官月红身为一族之长,平日里公事繁忙,远没有这么早就回房就寝,即便是现在公事处理完了,她也还是要到上官锦花的房中走一遭。
毕竟对于上官锦花是由麒麟蛊孕育而来这件事情,只有上官月红和公孙世家的人知晓,既然现在上官锦花体内的麒麟蛊已经发作,那上官月红对她的嘘寒问暖肯定是少不了,不然要是她体内的麒麟蛊突然发作却又无人知晓的话,肯定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当晚上官月红轻手轻脚地来到上官锦花的房门口,在房门外畏畏缩缩犹豫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敢抬手敲门,好不容易提起手来了吧,结果这手悬到半空还是没敢扣上去。
上官月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其紧绷着的脸上就连细皮嫩肉都在瑟瑟发抖,从头到尾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栗,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才鼓起勇气、把心一横,一边微微叩响房门,一边战战兢兢、如屡薄冰地试探道:“锦花,你睡了吗?”
上官月红虽有这么一问,可房中却偏偏是无人回应,其实上官锦花愿不愿意让她进去倒是无所谓,上官月红所希望的,只是上官锦花能够给予回应,让自己知道,她现在清泰无虞、安然无恙。
不过上官锦花良久都未曾响应,这倒是让上官月红瞬间不淡定了。
她不禁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上的神情可谓愈发难看,进而眉梢一紧,当即就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犹如旭日东升般冉冉升起,不过准确来说,那更像是雨后春笋般涌上心头。
上官月红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眼看她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但就在这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千钧一发之际,卧房的大门终于向这位操心的母亲徐徐敞开。
映入眼帘的,是上官锦花揉搓着惺忪睡眼的场景,“妈,你这几天怎么老是三更半夜的找我啊?”
上官月红尴尬一笑,不光松了一口气,就连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是在此时此刻落了地,“哦,没什么,只是天气凉了,妈来看看你,千万别冻着了,知道吗?”
“知道了妈。”上官锦花略显不耐烦地回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真是的……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就继续回去睡了。”
“没有了,没有了……”上官月红笑着连声说道,虽是被自己的女儿驱逐,但其嘴角却是始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
最后,上官锦花迷糊着眼睛,长舒一口气,跟她母亲道了晚安,并轻声细语地关切道:“你也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