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接吻的风格和沈甲截然不同。
他的手穿过沈暮云柔软潮湿的发根, 牢牢扣住他的后脑勺,不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也缺乏耐心和绅士风度, 先是一口咬在沈甲上次留下的伤痕处,用新的印记将它完全覆盖, 然后才不急不忙地吮吸和舔舐, 等到舔够了柔软的嘴唇, 再一点点撬开他的牙齿, 卷起柔软高热的舌尖。
截然不同的风格,又如出一辙地对怀里人了如指掌。
细碎的水声在月夜底下格外清晰,沈暮云被吻得浑身发软, 头皮像是有阵阵电流蹿过。他无法忍受如此精准的挑逗,喉咙里发出无力的祈求, 想要把沈冰推开,又被他扣住手掌,压在红痣所在的地方。
上面是交缠的唇舌, 再往下, 他们手腕处的脉搏完全融合, 手心的细汗沾湿彼此的皮肤,还有手指隔着衣料, 用力抚摸红痣所在地。
沈暮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仿佛坠入了深海,只能依靠沈冰渡过来的氧气维持。
总是半死不活的心脏格外活跃, 随时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热得浑身是汗, 没有闭眼, 视野完全被沈冰的脸充斥。
看着看着, 大脑因为缺氧而越发混乱, 混乱得无法分辨眼前人到底是沈冰,还是沈甲、沈乙或者沈丁。
他们好像又一次融合在同一张脸上,连唇舌的触感都完全相同,甚至气味也逐渐一致,车里蔓延起了熟悉的甜腻诡香……
……
沈暮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又香艳的梦。
沈冰松开他时,他神色依然是迷茫的,视线虽然落在沈冰脸上,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其他的什么东西。
沈冰的手覆上他的脸颊,温柔地擦掉他鬓角的汗水,又意犹未尽低头,含了一下湿润的嘴唇。
“在看什么?”沈冰问。
沈暮云只是怔怔地看,嘴唇动了动,问:“你是谁?”
沈冰勾起嘴角。
月亮已经躲到了云后,车内一片昏暗,象征“沈冰”人设的梨涡模糊不清,连带着他的身份也变得模糊。
“你喜欢谁,我就是谁。”沈冰低声说,“你选择谁,我就是谁。”
沈暮云无法理解。
沈冰笑了一声,将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又把座椅放平,让副驾的人可以舒服平躺。
“不着急想这些,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沈冰看着他,“你现在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让身体吸收营养。”
沈暮云实在困得厉害,腹部很热,思维也很迟钝。他提不起精神来想这么复杂的问题,慢慢闭上眼睛,只想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这几天他一个人住在酒店,几乎每晚都失眠。
现在沈冰坐在一旁,他终于有了宝贵的安全感。
睡意潮水般涌上头顶,他很快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贴在他耳边,明明用的是人类的语言,又处处透着别扭和诡异,像是另一个物种的东西在模仿人类喉舌。
“你……无法离开……我,”那个声音把每个音节都拖得很长,“我们必须……在一起……”
沈暮云想睁眼,但眼皮有千斤重。不多时,一段柔软冰凉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腰,他潜意识里无比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但依然本能地伸过手,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触手紧紧握住。
……
沈暮云在车里一觉睡到中午。
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车顶,感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腹部也暖洋洋的,一点都不饿。
很快,他想起昨晚的“宵夜”。
理智回归之后,温馨月夜变成了诡异恐怖片。他回忆起“宵夜”粘稠温热的口感,猛地打了个寒战,坐起身,正对上沈冰冷清俊秀的脸。
沈冰镇定开口道:“早。”
沈暮云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那里残留着自己昨晚上留下来的痕迹。
他的耳朵蹭地变红了。
“早,”沈暮云拘谨开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我们……”
沈冰伸出手,将他翘起来的一缕头发顺下去,又很自然地替他调整好椅背,微微垂眸盯着他的脸,重复他的话:“我们?”
沈暮云张张嘴,有些手足无措。
他清楚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狂热的渴求着沈冰血液,又是如何迫不及待地将“宵夜”倒进肚子里。和这个比起来,连漫长的亲吻都显得不值一提。
他低下头去,摁住自己的肚子,懊恼又迷惑,在沈冰的注视下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了?”沈冰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沈暮云咬住嘴唇,沉默一会,抬起头来重新看向沈冰,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最后在他的手腕处看到了白色的纱布,外侧还渗出了一点血迹。
沈暮云脸色白了半分。
“对不起……”他难过地开口,“冰哥,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饿得发狂……我绝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食癖,也绝不想伤害到任何其他人,下次我会把自己严严实实反锁起来,这样就不会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
沈冰脸上浮现出怜惜的爱意。他安抚地摸了摸沈暮云的头,道:“你总是过分善良,小云。”
“沈甲已经跟我仔细聊过你的病,这是正常的发病现象,不要过于担心,”沈冰说,“我早就签过手术知情书,我是自愿为你提供‘宵夜’,绝非勉强。”
沈暮云依然一副内疚到快要哭出来的神色。
沈冰的声音越发轻柔,带上了一点藏得很好的兴奋,道:“其实对于我而言,这种行为称得上奖励……我本不想说这些话吓你,但如果你执意要感到愧疚,我不介意和你聊聊真实的想法。”
沈暮云:“……”
餐厅里的告白依旧历历在目。
他迅速打了个冷战,挪开视线,不肯再与沈冰对视。
……啊,真可爱。
沈冰勾起嘴角。
不过,经历了上次的惨痛教训之后,祂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步,知道该怎么维护心上人脆弱的情绪。
所以,他恰到好处结束话题,点燃发动机,道:“回家?还是去沈医生的诊所?”
沈暮云有些不安地抱住自己,道:“谢谢,我想回家。”
沈冰发动汽车,裹着纱布的手转动方向盘,让沈暮云极为在意,频频偷看染血的地方。
沈冰假装不知道,又道:“今天是第四天,你只剩最后三天考虑。不必想太多累赘的东西,情况已经很明了:你的身体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都非常乐意付出一点无关紧要的代价,去帮你延续生命。而你什么也不用想,只需快快乐乐的活着,便能拯救整个世界。”
这个说法莫名其妙,沈暮云疑惑地“嗯?”了一声。
沈冰:“世界不能失去你。如果你消失,宇宙就会发生一些无法逆转的、悲伤的变化。”
沈暮云茫然。
沈冰只是笑,将它当成一个没头没尾的异闻故事,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很快停在了别墅花园的门口。
沈暮云没有马上下车,依旧看着沈冰的伤口,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问:“疼吗?”
沈冰:“一点也不。”
“对不起。”
“你说过了。”
“谢谢。”
“不客气。”
车里又陷入一小段时间的安静。
沈暮云显然还在难受,拉开门把手,低落地准备离开。沈冰忽然出声叫住他:“你昨晚说,会选我。”
沈暮云一怔,猛地回头看向沈冰。
他说过吗?……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沈冰用受伤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沈暮云立刻有了预感,想要把手抽回来,可一看到纱布上的血又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瞳孔微微收缩,看着沈冰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俊美的脸庞越来越近,直到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
“不要……”沈暮云紧张地说。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他无法接受和自己的朋友产生远超友谊的亲密举动。
但沈冰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的鼻尖很快贴在了一起。沈暮云喉结滚动,看了一眼他还带着伤口的嘴唇,又看了一眼带血的纱布,自欺欺人般闭上眼睛,等待熟悉的触感落下——
可沈冰只是在他的侧脸处轻轻一吻。
沈暮云愣住。
他睁开眼,沈冰亚麻色的眼睛近在咫尺,专注又深情地凝望着他。
“选我,你答应过。”他说。
本来高高提起的心脏没能等来预想的亲吻,开始无止尽的失落下坠。
理智和本能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几乎要把他扯成两半。沈暮云死死盯着沈冰的嘴唇,片刻后又看向他俊挺的鼻子,心脏极为激烈的咚咚直跳。
他怎么了?这种强烈的、陌生的情绪……
他对沈冰感到心动了吗?
沈暮云呼吸急促,敷衍又含糊的“唔”了一声,脑袋热得厉害。沈冰又在这时松了手,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靠进驾驶室的座椅里,朝沈暮云笑。
“等你的答案。”他道,“回去好好休息吧,如果觉得‘饿’,打电话过来,我随时待命。”
沈暮云又低低应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连道别都忘了说,有些失礼地径直下了车,埋头就往别墅里走。
很快,身后传来车辆逐渐远离的声音,沈暮云松了口气,在花园里站了几分钟,等待大脑的热意散去,才心事重重地走向玄关。
刚走到门口,他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沈乙正安静地站在玄关边。
他墨绿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直勾勾盯着沈暮云的脸,右手还捧着一束鲜花,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也不知刚才看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