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  慕敛春盯着他手里的球,才想起来,道:“你孩子呢?”  楚寒今举起,道:“就是它。”  慕敛春又深深地皱眉,几乎刻骨铭心地心痛:“你怀胎数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  这句话说完,果球开始发抖,浑身起皱纹,。  慕敛春呆了一下,问:“它怎么了?”  楚寒今面无表情:“它生气了。”  “……”第61章 61  慕敛春:“我要跟他道歉吗?”  楚寒今正色道:“道吧。他虽然是颗果实,但十分聪明,要是记得这件事,以后或许跟你关系不好。”  慕敛春:“……”  慕敛春:“师弟,别拿师兄寻开心了,我现在着急得要命!”  楚寒今叹了一声气,想捏捏耳朵。  慕敛春围着椅子乱转:“你也知道,现在六宗倾轧严重,早就不像以前那般团结。有人倚老卖老,有人闭门自封,还有人傲慢无礼……之前天葬坑要是没出事,行江信还能替你说两句好话,现在他损兵折将,怒气未消,正要找个人开刀问罪!”  楚寒今一点下颌,“我知道。”  慕敛春狂怒:“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知道他们怀疑什么吗!”  但他话音卡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楚寒今抬眼,若无其事:“怀疑什么?”  “他们怀疑,”慕敛春痛心疾首,“天葬坑琴魔,那个要害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琴魔,是你勾结魔君引来。如果这事再解释不清楚,恐怕远山道为了你的清白,要与六宗为敌了!”  楚寒今后背爬上冷汗。  他停下触在果壳上的指尖,抬头,反常地道:“好。”  “好什么!?”  “好一个反客为主、借刀杀人。”  自己的处境竟如此凶险。楚寒今望思考了一会儿,抬头:“师兄,你信我吗?”  慕敛春:“你还有时间说这些废话?我信,我当然信,这天下就算人被杀绝,我也绝不相信是你动的手!”  师兄虽然有些轻浮,做事不冷静,但一向真诚坦荡,古道热肠。楚寒今抚摸着果壳,一时想起些以前的事。  “当年在荣枯道避难所,大家还都是小孩子,荣枯道一些内门弟子,对我们外宗来的小孩儿有敌意。当时,师兄一直维护我。”  慕敛春摇头:“你还记得这些?”  那时,楚寒今容貌清雅俊美,灵骨又卓越,在一群小少年中可谓夺人眼球,高不可攀。每次下学后来看他的女孩子不计其数,夸他沸沸扬扬,自然会引起本门弟子的嫉妒。  议论逐渐变得刺耳。  “他啊?哪怕相貌和灵根再出众,也是外人,荣枯道行仁义,给他们远山道遗孤修养的机会,那他就是寄人篱下!当孙子得感恩戴德!雀占鸠巢,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楚寒今一身规矩的本门制服,站在门口,听到议论的声音。  “别这么说,他们的父辈都是和魔族打仗战死的英烈……”  “那又怎么样!难道荣枯道就没死人吗?难道我们的父母就没死吗!!”  那个少年声音咆哮起来。  为什么他这么怒气滔天?  似乎是楚寒今的到来,夺走了他的第一名。他原本打算拿第一回去给母亲。他的父亲和大多数修士一样战死,他想拿到第一让母亲高兴。可楚寒今夺了他的第一。这些外来修士们的遗孤,不止远山道,还有阴阳道,末法道和无极道,少年们一多,便侵占了荣枯道少年们的生存空间。  他们日子也不好过,现在雪上加霜。  楚寒今听着暴怒声时,手指按了按额头戴的为父母守孝的白纱,静静不说话。  那位少年走来,狠狠一把,将他推得踉跄:“你们这些入侵者,赶紧滚!”  楚寒今后退几步,扶了扶孝布,依然没说话。  慕敛春站在他背后,怒不可遏:“我们是入侵者?谁是入侵者?!魔族才是入侵者!他们才是!远山道是抵御魔族最坚硬的防线,一寸山河一寸血,即使修士被杀绝,我们也没有分毫退让!正是因为有我们,你们荣枯道现在才能休生养息、安然无恙!而你这个白眼狼,竟然骂我们是入侵者!你至少还有母亲,可我们,我们连母亲都没有,我们家里人都死绝了!”  避难所,只收留儿童。  没有自保能力的大人,都留在战场,死生有命。  后面的争吵,楚寒今再也没听,捏着书卷静静地离开。  那以后,一直有他身上的流言,说荣枯道的某些教官,知道他是远山道的小君上,将来要继承远山道的道统,巴结他有好处呢,因此总是给楚寒今补习,开小灶,或是偷偷教他荣枯道独门的秘术,说是等将来楚寒今一回远山道,继承了道统,立刻能封他们当观主殿主,过好日子呢。  子虚乌有,越传越烈。  甚至行江信亲自来敲打,慕敛春当时怒不可遏,和他吵起来,惹得行江信骂了句“竖子无礼,安敢如此”。  这也是行江信一向不爱喜欢慕敛春这后辈的原因。  可慕敛春维护楚寒今,却是尽了师兄之责,绝无懈怠。  楚寒今从回忆里拔出了思绪,好一会儿,道:“师兄,这天下恐怕要大乱了。”  慕敛春:“什么意思?”  “恨碧之战到现在也就和平了十几年,最近风波骤起,难得安宁,像是一场大争端的前兆。”  慕敛春一凛:“你查出了什么线索?”  楚寒今:“在查。”  慕敛春叹了声气:“哎。又将多事矣!”  门外响起敲门的动静。  修士进门禀报:“慕宗主。行宗主有请。”  楚寒今按住手指,抬起眸:“行宗主?”  “又要去跟那个老东西吵架了,”慕敛春整了整袖子,“他们近日送童男女来盐湖,他跟着一道来,约我在此地见面。”  他往外走,脚步迈出去,又跨了回来:“你别走啊,我还有话要问你。”  他再三确定似的:“你不要走,暂时也别去见那个魔头。”  楚寒今不置可否,拉开椅子坐下,揭开茶盖。  窗外透过的天光漆黑深沉,不知不觉已经天黑,日光向晚。楚寒今喝了口茶,习惯性看篮子里的果球,却发现果球像是被摔了似的,果壳裂成了两半。  楚寒今皱眉。  气……气裂开了?  他将果球放在掌中检查,没有受伤的迹象,像鸡蛋的外壳被琢碎,隐约可见内部幼嫩身体的轮廓,像透了光的玉石。  一道狭窄的缝隙。  可楚寒今瞥见了一只小小的手,白嫩嫩,粉粉的,握成拳状,楚寒今心口的大石头掉了下去。  ——幸好不是怪物。  是人形。  他将果壳翻来翻去,心想,恐怕果壳完全脱落,孩子也出生了。  只不过,现在果壳全部裂开,小孩恐怕没办法再泡水了。  楚寒今唇角轻轻牵起弧度,将孩子放到烛光旁,照了又照。不仅有粉嫩的小手,还能看到并拢的小脚,指甲跟米粒似的,小而圆润,十分的乖巧。  楚寒今坐着等慕敛春回来。  没想到,不知不觉,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而整座客栈安静无比,似乎没有别的人了。  楚寒今站起身,走到门口,打算问守门人慕敛春何时回来。  他手扣住门扉:“来人——”  一片寂静,他手指被符咒烫伤,受到触发,整张门流光闪烁,显出一道巨大的禁锢法阵。  有人阻止他出去。  楚寒今敛了下眉峰,立刻明白……慕敛春干的。  为什么?  联想到有关慕敛春的一切,在盐湖附近和他再遇……将他从越临身旁支开……行江信突然造访……不许楚寒今离去……  脑子里的脉络逐渐清晰,电光火石之间,楚寒今猛地明白了。  是埋伏!  而埋伏的对象,是越临!  -  黄昏的客栈中,越临端着酒杯,白孤正柔顺地替他斟满:“九哥少喝一点。”  越临看见他就烦:“滚,没你的事。”  白孤脾气温和,不急不躁:“九哥,月照君哪去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不过我今天看见了远山道的人,怕他现在生下了小殿下,转头又跟远山道走了。我只是看九哥对他用情深,想提醒九哥,要看得牢些,要是跑了,就不容易再追回来……”  他打量客栈人多,越临不会真给他一拳,故意说这些话。果然,越临面色冷漠,只道:“别在我面前晃,去打听雾岭的结界要怎么进。”  白孤放下酒壶:“这就去。”  他理了理帽衫,抬头望了望天色,一径走向幽深的黑暗中。  越临放下了酒杯。  他斜了眼楚寒今跟慕敛春离去的楼台,对杯中清酿半晌不语,接着,提剑站起了身。他到客栈的柜台,道:“如果那位白衣公子想来找我,你让他待在这儿等。告诉他,我会回来,不用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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