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故事,付云东放水洗手,面部肌肉异常放松,耸了耸肩问到。
“这里面好像没你什么事儿,但你怎么一脸苍白。”
张敬臻挺了挺胸脯,表情复杂的像地理考试卷子上的山体垂直气候差异,从咬牙愤懑到扼腕叹息,又到义愤填膺,变化堪称丰富多彩。
“有事儿,那小子太小了,才十八九,前阵子偷东西进去了,一个月前刚出来不久,这次再送进去属于再犯,要关很久,我们抓了他的同伙,问了之后才知道两人偷钱都是为了给家里人看病……
为了验证一下,我们还真就开车去看了,结果两人都没撒谎,家里穷的叮当响,田地都承包了,养了几个牲口也瘦不拉几的,家里还各躺着一个慢性病病人,每个月药钱如流……”
洗手间的磨砂玻璃外阳光明媚,可难以言说的情绪却从心底慢慢弥漫。
“后来……怎么解决的?”
付云东就着湿手打整了一下头发,问得很随意。
“连夜找了村长,那老头耀武扬威的,我们问俩人为什么不在低保范围内……哎,这事中间黑的太多了,越扒越气,气得够呛……”
两人在并不宽敞的卫生间逗留许久,最后,张敬臻颓然地叹了一口浊气。
“人活着……挺难的。”
付云东若有所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想起了自家妹妹,小时候想着她当公主过富贵生活,长大了发现,短短一生,无病无灾,从青丝活到白发就很不错。
他快刀斩乱麻地消化了一会儿,又带着助理出去聊合作了。
下午,林酒和霍正楷接待了突然造访的村支书兼代理村长汪奇。
他骑着小电驴,像是为了显示真诚一般,没做任何防晒,秃噜着脑袋晒了一头一脸的汗,小电驴后座绑了两盒包装精致的水果,前兜子则是一袋茶叶。
汪奇正儿八经地走了道歉的程序。
林酒也不记仇,只觉得这人执拗。
她差遣助理买了几杯“刚刚好”的鲜果饮,外加几块限量的桂花糕,让他打包带回。
办公室内,张敬臻一心两用。
一半的注意力分出来看电脑数据,顺便感慨宣发部门业务能力强悍,一个油纸伞广告拍得这么高大上,把省级官号都吸引来了,另一半注意力则在果盘里,黄灿灿的桃子香气诱人。
林酒戴着一次性手套,削皮刀在手里不断翻转。
削皮之后的黄桃滑溜溜的,拿不住,电脑背后的张敬臻提心吊胆,生怕她手滑失误,把黄桃先喂给地板砖。
黄桃下肚,空荡荡的肠胃得到了安慰。
“所以这事儿……还是村里那些看不惯我们发大财的登徒子弄的?”
林酒斜觑着他,“登徒子是这么用的吗?”
他嘿嘿有一笑,“不重要不重要,对了,宣发的主管找你了么?”
林酒一目十行,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写出来的方案,“怎么了,目前还没找过。”
“哦,上次不是说那个……谁来着,画画的……那个韩君,他不是在制作非遗主题漫画吗,宣发主管说要不干脆拍一个完整的有剧情的短剧,每集三五分钟就行,今年流行这种讲噱头,有爆点,有演技,演员颜值高的视频。”
林酒侧目,“嗯,可以,但剧本难度大,他们有把握吗?”
张敬臻绕过茶几,在平时接待客户的沙发上坐下,深深地倚靠着打了个哈欠。
“没把握,摸索着来嘛。”
两人公私混杂的聊了一会儿,把这两天迫在眉睫处理的事都核了一遍,眼看张敬臻上下眼皮碰面,林酒及时退出办公室,还他一个安静的休息区。
太阳偏西,普通而忙碌的一天落幕。
张楚瑞蹲在林酒家门口的路边逗蚂蚁,门口堆放着两个包裹严实的纸箱。
张敬臻开车走在前,没看见纸箱,只看见一团纤瘦的背影。
他以为是谁家小孩蹲在路边,便轻轻嘀了声喇叭,提醒注意安全。
“嘀嘀——”
张楚瑞身子一震,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蹲地的两腿发麻,她颤颤了好一会儿才顺利站起来。
定睛一瞧,看清来人,张敬臻尴尬地直抓脑袋,赶忙下车,顺便把门口的两个箱子也挪了进去。
客厅内,张楚瑞诚恳表达歉意,“中秋就接下的单子拖延了近一个月,实在是不好意思……”
进度龟速不是她不努力,而是下半年赶上好几个活动展,再加上订单有先后,等她按照轻舒缓急排个序号时,轮到张敬臻和霍正楷父母量身定制的衣服时自然就迟了。
说完了一通礼貌话,她又倾身去箱子里翻找,拎出了一个沉甸甸的保温罐。
张敬臻不动声色地掐了掐小臂,怪不得,怪不得抱着这俩箱子的时候重的离谱,原来是藏了重磅炸弹。
与前几次的自然随意相比,林酒看得出这次的张楚瑞有点过于紧张——
面颊肌肉绷得紧紧的,眼角微微抽动,甚至连放保温壶的动作都是格外计较的,像是把弄出动静之后会被人驱赶似的。
她怯怯得望着林酒,眼神有点可怜。
“这是我熬的海鲜粥,加了鲜虾,鱼肉,扇贝还有蛋黄,熬了两个多小时,你们尝尝?”
林酒不好扫兴,起身去厨房拿了餐具。
盛出来的东西热乎乎的,状态粘稠,不见得有多少食欲,但……看起来挺养生,好咽好消化。
张敬臻最近被助理带坏,说话的幽默风格上升了不止几个档次,望着手里这碗黏糊糊的东西,他脑子里DNA动了。
他隐约猜到了张楚瑞不善厨艺,但没想到这么不善。
尽管从食材选择还有熬制时间上来看,张楚瑞都有所讲究,且深刻贯彻了年轻一代人学习的养生理念,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句实话:
这玩意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