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浓本就是曾经的丹修天才,只消王凌波一点拨,她就明白了。
“玉师叔当日出手制止冲突的那些牵丝?”
王凌波点头,但叶华浓的神情却并未因为疑惑得到解答而放松,反而难掩震惊。
她一直冥思苦想青槐在哪里遭的暗算,执法堂那边将近日青槐私下接触过的人,连擦肩而过的弟子都盘查了个遍。
谁都没有想过玉素光,毕竟她与青槐等人似有勾连,且一个元婴修士要暗害一个筑基弟子的性命,根本就不用闹到这般张扬。
想到这里,叶华浓不得不佩服王凌波的大胆和刁钻,谁能想到呢,那蝇营狗苟的下毒行径,是在大庭广众下当着无数眼睛干的。
叶追问道:“王姑娘是如何确定玉师叔会出手,又如何瞒天过海将灵液注入玉师叔的灵力中?”
王凌波淡笑:“因为来丹峰之前,她对我下手了。”
“不巧我初入仙界,自然心中忧患,因此神君早赠予我不少防身法器。”
叶华浓视线落在她整摩挲着的白玉手串上,心中了然。
“防身法器种类繁多,有只防不攻,也有对等反击,自然也有暗□□素的。”
“王姑娘本人不可能突破玉师叔的道体,但若玉师叔自己出手,将灵力打入王姑娘体内时,法器便会拦截并将珠内的□□通过当时接连的灵气注入她体内。”
“逆散蒲英的根须灵液对她元婴修为无甚妨碍,且那细微的分量只消打一两个法诀便代谢干净。若是王姑娘有那条件将根须混合香料稍作调配,恐怕玉师叔甚至会当侵入体内的微末药效不过是王姑娘你用的留香。”
修士爱美自然比凡世不遑多让,有那留香丸,食之幽香浸入血肉,便是连出的汗都是香的,施展灵力之时香味更是顺势远播。
不少道心浮荡的年轻弟子喜欢食用,尤其去到俗世驱魔除邪拯救凡人的时候。
因这香丸的强悍渗透力和迅捷的传导力,修士之间斗法灵力交缠时稍作沾染实属正常。
“但是,以玉师叔的修为,若她肯定下心神稍作分辨,便会露出马脚。”叶华浓问:“王姑娘是如何自信瞒天过海的。”
王凌波:“因为我告诉她神君每日都会查看防身法器的触发状况,当时天色已晚,走完丹峰我便要回去,她只能拼命想办法在这期间内,将她的灵力为何会触发法器防御这件事变得合理。”
“辛苦玉姑娘又是仓促引来青槐,又是煽动双方动手,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机会定下心神。”
见叶华浓皱眉,王凌波洒然的笑了笑:“不过叶管事的忧虑也对,哪有什么自信。”
“我不过个连破开她躯体都需要借助玉姑娘本人的凡女,设此局倚仗的不过是对玉姑娘的三分了解,其中一环不慎,便全盘作废。”
“但那又如何?这样的谋划我随时可以第二次,第三次,总能得偿所愿。”
叶华浓盯着王凌波,直指关键:“王姑娘不过入宗数日,对玉师叔未免过于【了解】。”
王凌波一个字都不跟她拐弯抹角:“不光是玉姑娘,我对叶管事,对青槐姑娘,乃至那日闹事的人,都很了解。”
叶华浓垂眸,这可不是从离弦神君或是她的堂兄王师弟那里能探听到的,离弦神君恐怕连青槐等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吧?
纵观王凌波的随手设计,明显对玉素光的心性行事了如指掌,更对她们几人之间的龃龉了然于心。
叶华浓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不知是惊是惧抑或是喜。
从打照面开始王凌波便以直接的姿态待她,那么叶华浓自然也顺应这节奏。
便头一次坦然的带上自己的判断喜恶说起当初的事。
“其实我早确信当初秘境之中,是青槐故意害我身陷噬灵藤陷阱,使我灵根尽毁,沦为废人。”
“噬灵藤虽狡诈凶险,但以我当初修为,脱身并不难,即便还有青槐这个累赘。”
“只我与噬灵藤缠斗之时,偏又引来金丹级妖兽,我腹背受敌最终被卷入藤蔓深处。”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巧合,青槐当时并无异状,身上也没有能够吸引妖兽的可疑气味,但直到前年妖族贵客造访,与师尊对饮闲谈,才发现妖族控兽之法种,竟有可通过人魔两族均听不见的声音吸引驱逐。”
“我想起了那日在秘境中,短暂悬挂于青槐腰间,并未发出声响的那枚铃铛。她并非时时佩戴,只出现于我出事之时,想来是对我发难之前也不敢戴着怕引来妖兽。”
“为免错怪,我凭着记忆打了一枚外形相仿的,佩于腰间,青槐见到时,果然神色惊惶。”
“只可惜时过境迁,秘境之事不可查,那铃铛恐怕早已被青槐处理,我一家之言的指控闹出来也是徒增笑话。”
叶华浓眼神漠然,一如她已经无数次追悔莫及的心。
她深深的看着王凌波道:“我的父母这辈子只教我逆来顺受,不许我生出一丝气性反骨。”
“我的恩师教我着眼于地阔天长,不必理会鼠辈的方寸苟且。”
“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做一个坏人,但青槐暴毙之时,我很开心。”
“王姑娘,谢谢你的厚礼,我很满意。王姑娘此番是希望我如何回礼?”
若是死后有去处,她定会下无间地狱吧?王凌波想。
青槐固然死有余辜,但拉一个本没设想过报复的人作恶,却是只为她的一己之私。
但王凌波也丝毫没有迟疑。
她直接了当道:“我要诛杀玉素光,请叶管事助我。”
饶是有所准备,叶华浓也被王凌波的打算惊得一片空白。
她感受得到王凌波对玉素光不加掩饰的敌意,但绝没想过冲着取对方性命去的。
玉素光可是元婴修士,放在偏远的中等宗门,便是一宗之主也做得。
而王凌波一个凡人,要直接诛杀?
叶华浓沉吟片刻,确认般问道:“玉素光与青槐不同,若要杀她,你我都得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
“王姑娘确信你与玉素光的过节,值得犯这么大的险?”
王凌波笃定的笑了:“何止是我,便是叶管事你,与玉素光也有这不共戴天之仇。”
叶华浓隐隐有感,皱眉道:“此话从何说起。”
王凌波:“若我说玉素光才是毁你灵根的主谋呢?”
叶华浓紧着的拳松开,其实听到这话,她内心涌现的不是惊疑,反倒是果然如此的脱力。
她笑得艰涩:“我早该猜到的,以青槐的修为眼界,连那时的我都不知道的冷僻引兽之法,她又如何得知,如何得来那妖族秘传的音铃,又如何以一介筑基修为幸运的在两大妖物前脱身。”
“自是有高人背后策划,行方便之事的。”
“只是王姑娘如何确信这是玉素光所为。”
王凌波道:“因为你并不是第一个被玉素光毁掉的人。”
“至于玉姑娘为何对此事乐此不疲,接下来叶管事要做的事自会为你答疑解惑。”
叶华浓:“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王凌波掏出一张纸递给对方:“有些丹药需叶管事想办法调配炼制,还有与青槐姑娘过从甚密的那几位,也劳烦叶管事去拜访一番。”
叶华浓疑惑:“拜访她们?”
王凌波点头:“告诉她们青槐是玉素光杀的,原因是青槐结丹不顺,手中资源有限,便以当初秘境之事要挟玉素光提供更多凝实丹。”
“玉素光不欲受人勒索,便将她害死。”
叶华浓迟疑:“她们能信?”
王凌波:“玉素光那日被当众点破与她们几个小人过从甚密,近日为摆脱干系,对几人避之不及,此时正是她们因青槐之死物伤其类,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玉素光的冷漠只会坐实你的话。”
“再说了,当初玉素光操纵的可不光只有青槐,她们几人体内可也残留着些许逆散蒲英的根液呢,相信以叶管事的本事,能测出来的。”
叶华浓只觉得叹为观止,在此之前她们不过在丹峰见了两面,每次她干的,无非是动动嘴皮子对玉素光煽动挑衅。
分明是逞一时口角之功,不料桩桩件件都是给玉素光挖的坑。
一时间叶华浓只觉得玉素光亏得有一身横跨天堑的修为,否则在王姑娘手里怕走不过一个照面。
叶华浓离开后,王凌波也陷入了忙碌之中。
饮羽峰人口虽然淡薄,但要将其掌控于手中,还是得花时间熟悉。
而就在她忙于庶务时,此时剑宗内却是流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