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玉素光看着宋檀音,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没有丝毫言不由衷的。

她知道小师妹这份坦荡和从容来自于哪里,心中冷笑。

也干脆收敛恶意,佯作附和宋檀音道:“既然小师妹都这么说了,那自是没错的。”

“说来也不过是几句口角,也怪我先出言不逊,王姑娘又不是那等绵软性子,反击一二自然无伤大雅。”

“我的确不该以此为由大肆揣度人家。”

接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檀音:“说来如今王姑娘得大师兄如此爱重,我们也不好跟她关系僵持让大师兄立在中间为难。”

“不若明日师妹就陪我一起去一趟饮羽峰,带点灵果趣物的,与王姑娘缓和一下关系。”

玉素光说完好整以暇,似乎尤为期待小师妹的回答。

后面的姜无瑕和荣端对视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无可救药。

就听宋檀音毫不迟疑道:“自当如此,师姐能想通再好不过了。”

“偏巧前日玉师兄送了些彩葡萄过来,此物灵气温和,最是滋补,王姑娘也是能受用的。”

彩葡萄状如其名,通体彩色,透如琉璃,每一粒果子颜色都不一样,因此深受女修喜爱。

但玉素光此时表情却又是一番变化,哪里还有片刻前的从容。

她神色难看道:“我大哥送的?”

宋檀音眼神澄澈的点了点头:“是玉素廷师兄,他还问了师姐,说是久不见师姐回铸峰,家中甚是挂念。”

玉素心脸上血色褪去,唇角艰难的抽了抽:“得空了我自会回去看看,何至于兄长跑到你这里来过问。”

宋檀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说的,况且近日师姐频频往来擢秀峰,定是忙于指导基层弟子,一时耽搁也是情有可原。”

玉素光:“师妹知我。”

宋檀音接着道:“不过今日师姐听信那几个弟子一家之言,闯入丹峰为其出头的事,不知乌孟师姐会如何处理。”

玉素光声音都有些发抖:“此事是我一时偏颇,乌师姐深明大义,自是心中了然。”

宋檀音认同道:“乌师姐行事自然不偏不倚,只不过不药师叔才闭关不久,师姐纵使没有以势压人之心,到底也背着主峰亲传的身份。”

“便是乌师姐不欲为难你,也得顾虑今后是否有人如法炮制,为了丹峰清静,乌师姐恐怕少不得将此事告知师父,来一出杀鸡儆猴。”

“届时便得委屈师姐一番了。”

如果玉素光此时能看到自己,便会发现她面对宋檀音,脊背已经由一开始的挺拔变得佝偻。

声音语气也充满了谄媚讨好之意:“师妹,若让人质疑主峰亲传张狂,对我们,对大师兄都不是好事。”

“师妹你一贯与人交好,便是乌师姐也与你赞赏有加,不如师妹从中说和,代我跟乌师姐赔罪?”

玉素光是真的急了,她不能在家里已经对她不满之时被师父申斥。

宋檀音无奈叹息:“也罢,师姐有命,师妹自是当仁不让。”

玉素光刚松了口气,便听宋檀音忍不住抱怨道:“师姐总是冲动行事,事后放低姿态找补后悔,这么多次了仍是乐此不疲。”

这话好似不满,可在场三人都听得懂其中真意。

玉素光手指轻颤,脸上感激的笑意并未变形。

几人又闲聊一番,约好明日一起去饮羽峰拜访大师兄后,才齐齐从宋檀音那里出来。

出了门,姜无瑕率先离开。

荣端也要御剑离去,却被玉素光拉住了。

她面对荣端倒是颐指气使起来,直接开口道:“你也听到了,做事吧。”

荣端的父母乃是内门管事,很多事由他出手方便得多。

□□端明显不这么想,他嗤笑道:“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小师妹和师姐你的马前卒。”

玉素光讥讽:“你想撇清干系?整个宗门除了师妹便是你最不愿看到大师兄与那凡女牵扯吧?”

“我生来命苦所求于人被使唤没办法,你休想坐享其成。”

荣端满不在乎:“我虽不愿那凡女辱没大师兄,倒也不以为小师妹能好到哪儿去。”

“总归大师兄心里有成算,我何苦去触他霉头。”

“再说便是心有不满,如今知道师姐不得不行事,我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说完一脸肆意的抽出袖子御剑离开,留玉素光在原地气的跺脚。

都把她当枪使,都逼她,倒要看看,谁能独善其身。

王凌波被侍修带着回到饮羽峰的时候,没见到赵离弦的身影。

她随口问了句,侍修白羽低头回答道:“神君方才受宗主所召,去了主峰。”

王凌波追问:“去了多久?”

白羽不明所以:“不足半刻。”

一听对方离开没走多久,王凌波估摸时间充足,便毫不犹豫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张传唤符。

正是那日从王凌淮手里拿的,看都没看便直接撕碎一张。

五息之后,王凌淮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饮羽峰上空。

王凌波站在饮羽峰露天庭院处,冲着他招手。

王凌淮便是不情不愿,也只能御剑来到她面前,语气硬邦邦道:“没事唤我干嘛?”

王凌波冲白羽道:“烦请白姑娘替我端些茶点上来,我与兄长在亭中叙叙。”

见王凌波还有详谈之势,王凌淮也只得坐了下来,在她替自己斟茶的时候打量起对方。

说是堂兄妹,但王凌淮从小上山,其实对这个堂妹也仅有两面之缘。

之前那次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由祖母带着亲自教导。

幼时这堂妹虽也生得玉雪可爱,但远没想到如今长大竟是这等倾城之姿,若非五官还有几分当年的样子,他都以为是两个人。

因对方是祖母一手带大,王凌淮对这个堂妹总归是另眼相看几分,却不料干的事桩桩件件让人失望透顶。

想到此又有些索然无味,便开口道:“你唤我过来,总不会是同你品茶。”

“说吧,到底何事。”

王凌波捧起自己那杯茶盏,笑了笑:“无事,就是想看你收到符讯,需要多久赶过来。”

“没想到竟有五息之久,以你修为,全速赶来饮羽峰,应是两息之内。”

“你在磨蹭些什么?”

王凌淮气笑了:“我就知道你在故意作弄,光天化日你人在饮羽峰会有什么事?我明知如此还是赶过来,竟还得受你指责?”

王凌波见状无奈道:“可若我真身处险境,这三息的耽搁够我死上几百回了。”

王凌淮皱眉:“你莫要惺惺作态,有大师兄在,谁敢动你分毫?”

“我可听说大师兄连自己的存简都给了你,那必然也会留下防身自保的法器。”

王凌波笑道:“你既连这都听说了,便也该知道近日我与玉姑娘有些不愉快。”

“别小人之心。”王凌淮赶紧道:“玉师姐再如何也是元婴修士,总不至于几场口角便要害你。”

“便是不放心玉师姐人品,也得放心大师兄的威慑。”

王凌淮只觉得她这念头滑稽,却听王凌波道:“会的。”

她眼神笃定的注视着自己:“玉素光此人,虽愚蠢冲动,行事却幽暗阴险。”

“她所憎恶的,强者便谄媚讨好,弱者却是一定要铲除的。她没那心胸和豁达去等,估摸就这两日了,她一定会有所作为。”

王凌淮有些茫然:“你如何确信?”

王凌波:“因为我今日拼命激怒她,羞辱她,让她颜面扫地,分开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确实饱含杀意。”

王凌淮倒吸一口凉气:“你去自找的?”

“你才来这里为何要处处结仇?让一个元婴修士惦记着取你性命是什么志得意满的事不成?”

“不行,看你打算竟还想跟玉师姐继续斗个来回不成?所以指望我随叫随到可以护你性命?”

王凌波摇摇头:“不,是因为玉姑娘行事我虽有所了解,却也不敢断定她从何处发难,”

“你与我是同族血亲,我蜗居饮羽峰内轻易不好摆布,你在外面却是能轻易利用的。”

“因此我叫你来与你提个醒,省得有心人上门,你还茫然不知。当然我下次唤你的时候,定然是有急事相商,你莫要像此次这般耽搁。”

王凌淮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就没想过,也可以找大师兄从中转圜一下,倒也不必闹到说你死我活的地步。”

王凌波看着他,轻笑道:“堂兄,非是玉姑娘不能放过我,而是我不肯放过她。”

王凌淮见状,此刻只觉得身心俱疲,他抽身要撤:“罢了,我也知道你谁的话都不会听。”

“你非要四处树敌是你的事,别指望我陪你发疯。”

正要走,就见王凌波掏出一物,漫不经心的扔到桌上。

王凌淮看去,登时瞳孔一缩。

只见那物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黄铜印章,从材质到形状都无甚特别。

王凌淮却是隔空一抓,将印章抓入手里,看向章刻的地方,上面没有纂刻文字,也非家徽家纹,而是一束芦苇的纹样。

但正是这枚玩笑一样的铜印章,却是王家的家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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