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素光见叶华浓那若有所思的神色,周围同门恍然的眼神,心下一慌。
是她失策了,习惯了叶华浓的隐忍,忽视了那个从开始便对她不怀好意的凡女。
如今前方还有个难缠的乌孟,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四面受敌。
玉素光赶紧找补道:“娣——叶管事以我当时目睹为据,证明自己数月来唯一一次的交集没有对青槐下过暗手。”
“我的证词便关乎此事真相,自当不论立场,无关利弊,客观陈述当日所见,也得道出我所见之局限。”
“叶管事当日的药粉,我即无留证,也无从辨认,自是不能替叶管事佐证她什么也没做的。”
说完也不敢再招惹王凌波,谁知这凡女接着会说出何等惊人之语,再度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直接面对此时话语权最大的乌孟道:“我这般行事,乌师姐可觉得有不妥?”
乌孟似笑非笑的看了玉素光和她身后的几个筑基弟子一眼,倒也不欲再跟她纠缠。
事情毕竟是发生在丹峰,这般大庭广众下胡搅蛮缠对丹峰怎么都不是好事。
因此见玉素光灰溜溜的急着划清界限,便只说了句:“不过片刻功夫,玉师妹倒是越发严谨。”
从一开始的张口定罪到如今话语里的客观严明,此番成长竟只花了几句话的功夫。
玉素光闻言像是耳光被扇在脸上,但也不敢反驳。
乌孟摆摆手放过了她,起身道:“将青槐的尸身抬到执法堂,稍后我会将这枚凝实丹交给执法长老验明。”
“虽非丹药之过,但此事确实透着蹊跷,我丹峰也会全力配合执法堂,早日查出青槐死因真相。”
见玉素光打退堂鼓,丹宗又草草收场,姓朱的修士等几人急了。
“乌孟师叔,那娣管事这般嫌疑就放任她逍遥在外?”
乌孟眼神一冷:“我丹峰管事,便是你等小人暗中臆测便能定罪的?”
接着转身,又想起什么一般回头道:“对了,师尊曾在数十年前,收徒当日亲自与叶管事赐名华浓。”
“竟不知堂堂不药真人说话的分量,还不如一对压榨女儿的无知村民,恐怕那对夫妇都不知道自己随取的名讳会被修士奉为圭臬,便是合体大能的赐名都不能辱没。”
一峰首徒的诘问岂是他们能承受的?几人双腿发软,脸色煞白。
这般落井下石的小伎俩,平日里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恶心人,叶华浓以凡人之躯强留在剑宗,又不是爱麻烦人的性子,不愿计较这些。
几人这轻佻侮辱的蔑称都叫惯了,甚至带动不少不明所以的修士跟着叫,以至于乌孟突然发难,才想起这在绝不敢拿上台面审视的。
乌孟也懒得看几人颤巍的丑态,拂袖离去。
而面对周围同门的挑剔指点,几人哪里还有一开始的气势汹汹,均是落荒而逃。
待周围散去,王凌波才开口道:“丹峰既有事,我也不便继续叨扰。”
“这边先告辞了。”
接着又叫住已经转身的玉素光:“玉姑娘,能烦请送我回饮羽峰吗?”
本欲默默离开的玉素光转身,饶是她自诩能屈能伸,也惊叹于王凌波这厚颜。
仿若方才对步步紧逼,让自己当众难堪的不是她一样。
玉素光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最终哂笑一声道:“不巧,我有急事去檀音师妹那里一趟,王姑娘还是等侍修接你回去吧。”
王凌波被拒绝也不恼,只惋惜道:“可惜了,白羽姑娘驾驭仙舟还是不如玉姑娘平稳。”
玉素光腮帮绷紧,深深看了王凌波一眼,转身之时脸色已然可怖。
她倒没有骗王凌波,确实径直往宋檀音的居所去了。
玉素光脸色漆黑的推门而入,竟发现不光是她,姜无瑕和荣端也已经到了。
三人并未聚在一起说话,而是各忙各的。
宋檀音提笔皱眉的画着符篆,好似并不精于此道,但她够锲而不舍,桌边废符无数,引渡灵力总是难以在晦涩繁复的符文中铺平,这是极耗费心力的,然宋檀音鼻尖薄汗手腕微颤也并不停歇。
姜无瑕安静的端坐于窗边,在翻一本古籍。
荣端手里拿着一截玉竹在削,不知道要做什么。
玉素光进来,宋檀音专注于符篆没有抬头,姜无瑕和荣端倒是都看了过来。
见她神色可怖,姜无瑕温吞的笑了笑:“素光师妹这是从何处过来?”
玉素光烦躁踱步,耳边符纸的摩挲,刻刀削竹的轻微细响竟成了落在她躁狂心绪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抬手拔剑就是一劈,荣端手里已经初具雏形的玉竹断成两截。
劈完犹不解气,讥讽道:“你雕的这是什么丑东西,莫说大师兄瞧不上,便是山下收破烂的作坊肯收,都嫌你玉竹沾了你晦气。”
荣端眼见几日辛苦化作乌有,当即双掌一收,两截玉竹化作了齑粉。
猛地起身闪现到玉素光面前,居高临下的嘲弄道:“怎么,师姐这是方才在丹峰丢尽颜面,欺负师弟重振淫威来了?”
玉素光表情一凝,荣端讥诮之色不减道:“不错,方才我与二师兄过来时远远看见了。”
“只是师姐伙同人闹事不成,反沾了一身腥,我们目不忍视便匆匆离开了。”
“若是跑慢了一步,让人发现,指摘我主峰亲传一脉与那等落井下石小人为伍,带头诬陷丹峰管事。我们几个弟子颜面扫地不要紧,连累师尊被质疑苛刻丹峰,那可罪该万死了。”
玉素光神色越发难堪,看了一眼姜无瑕。
姜无瑕也只得无奈一叹,他一开始给台阶了,若玉师妹顺着他的话胡乱找个借口,而不是冲着荣师弟发脾气,也不至于被扯下脸面。
宋檀音最后一笔落下,方舒了口气,打量一番手里才成的符篆,虽是成了,到底不完美。
如今场面,她也没法静下心画符,只得收笔。
然后看向玉素光道:“师姐今日之事确实不妥,早与师姐说过了,基层弟子虽多刻苦勤勉,但也有那心术不正的小人。”
“师姐怜惜新人本意是好,却也莫要被人蒙蔽煽动。”
玉素光听了宋檀音的话,脸色倒不像被荣端激怒那般难看,她表情褪去,看向宋檀音眼神幽深。
宋檀音也平静的与她对视,目光仍旧澄澈清透。
玉素光突然就笑了,笑中讽刺又似乎悲凉:“是,师妹从来坦荡高洁,体面风光,哪会在乎脚下的狼狈。”
这话一出,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四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仿佛以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消化着这场争执。
最后是玉素光深吸一口气,生硬的换了个话题道:“那凡女不能留。”
“你们也看见了,便是我不招惹她,她也对我们存心不良。”
说冲宋檀音嘲弄的笑了笑:“我不过是嘴快,替师妹不忿两句,此女便对我极尽报复。”
“不知对师妹这个大师兄的未婚妻,她心里如何看待。”
宋檀音对师姐的话不以为意:“我相信大师兄,得他爱眷之人,定不是那等心性狭隘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