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但他还是不敢提及那天的事情,生怕白寻又炸了。而白寻默默吃了饭,随后独自离开,仿佛真的只是找时启吃顿饭而已。这天下午则是练舞时间。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这房间里摆着特殊的道具缠绕而成的绳索,他们将用这些道具进行演出。舞蹈老师说:“首先我要说明一点,你们的舞台将会很特殊,不光是因为这些道具,更是因为,你们的舞台会有很多黑暗时刻,也就是说,你们将在黑夜里演出,光束只会集中在某个人身上,而那时候,其他人必须精确地完成他的动作。”舞蹈老师看向时启:“你有夜盲症,因此这个舞台对你而言将会非常困难,你可以做到吗?”时启有些茫然,视频里只有舞蹈动作,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舞台是什么样。别人在黑暗中还能隐约看清事物的轮廓,但时启就完全成了睁眼瞎。时启的声音有些不确定:“我……”“老师,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贺随突然开口,打断了时启的话,实际上时启也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贺随不再创作时,便摘下了眼镜,仿佛是关闭了某个理性禁欲的开关,贺随的语调再一次变得轻柔,且含着笑意,“但这件事情,我还算有心得。让我来帮助他吧。时启,可以吗?”时启茫然地点点头,并不知道贺随会怎么帮助他。他们先是过了整体的舞蹈动作,比时启想象当中的更难,其中还有不少是需要下腰的动作,好在时启积攒了一些dance点,虽然有些困难,但也勉强完成。一套舞完整地跳下来,时启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汗珠从额前滚落,浸透了他的上衣,他低着头,黑发凌乱湿润。陆敛和贺随没有时启这么累,但也并不是完全掌握了。这套动作显然很锻炼体力,且节奏鲜明,每一步都要跟着节奏走,一步错步步错。但时启最担心的还是看不见的问题。“那我们还是先来解决第一个问题好了。”贺随道,他难得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毫无装饰的白t恤,但他面容依旧俊美无暇,银发则扎成利落的马尾,这衣服穿在他身上仿佛升价百倍。“倘若用黑布将你的眼睛蒙上,你会有什么感觉?”贺随温和地问。时启坦诚道:“我不敢动,失去了方向感,哪怕是随便走动也担心跌倒。”实际上每个人都可以假装盲人,只需要将眼睛闭起来就可以了。但没有人会一直闭着眼睛生活,黑暗代表未知,而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难免会产生恐惧。即便是走在空无一人,光滑的路面上,人们也总会担心自己踢到什么,被什么东西绊倒。“你不适应黑暗,所以会对他产生恐惧。”贺随点头道。时启苦笑:“可是黑暗……总没办法适应吧。”“我适应过。”贺随微微闭上眼,“我曾经有整整三年的时间,都不曾看过太阳。”时启一怔。“为什么?”时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你生病了吗?”“是的。”贺随道,“小孩们在一起玩,我的眼睛不慎被石子砸中,做了手术之后,便一直蒙着眼睛,在黑暗中生活。”“看来你应该做些适应性训练了。”贺随道,“你每天白天该有一小时锻炼身体的时间,再加上晚上一小时适应黑暗的时间,而我们队里正好有三个人……”陆敛接道:“我带着时启锻炼身体,正好器材室空着。”“那么就由我来引导你,”贺随微微一顿,继而笑道,“走进黑暗的世界。”贺随不知道从哪里找了黑色布条,布质很厚实,蒙在眼睛上,一丝光都看不到。时启忍不住道:“你好像很喜欢蒙住别人的眼睛?”上次也是,贺随似乎总喜欢玩一下奇奇怪怪的y……“我喜欢看着你无助的模样,”贺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而他的声音则显得那么清晰,每一个发音,与每一个停顿,时启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贺随慢条斯理地说,“而你只能依靠我,这感觉不是很好么?”虽然看不见,但贺随肯定是笑着说这话的。时启:“……谁依靠你了!”“站起来吧,宝贝。”贺随牵着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地站起来,而时启则还在控制恐惧,甚至一时间竟忽略了贺随对他的称呼。“今天,我将带你逛一逛这栋练习楼,路上会遇到人,也会遇到楼梯,障碍物,但请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碰到他们。”贺随的声音与生俱来的优雅,宛若高山云顶的鹤俯瞰凡人,又带着暗藏的暧昧深意。时启脑袋里闪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他紧紧握住贺随的手,丝毫不愿意放开。“真的要出去么?”陆敛在一旁,看时启脸色发白,忍不住皱眉道,“先在教室里走走看吧,外面那么多人,不小心碰到时启怎么办?”“……我没事。”时启低声道。陆敛道:“实在不行,改改舞台光,现在也不是不能改……”贺随不语。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这的确很难,我必须承认,最开始总是很难熬的。”但这时,贺随感觉到时启手指动了动,似乎在试图反握住他,随后听时启道:“我可以。”“我的确需要克服这个缺点,毕竟不是每个舞台都是满场亮的,一次可以,但两次三次,我不能总让你们妥协。”时启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走吧。”陆敛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和时启的确太久没见了,以至于时启依然活在他残留的记忆里,他总觉得时启还是那个摔倒了会哭,生气了会闹,总喜欢跟着他黏着他的那个小男孩。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时启早已经长大了,他变成了一个有韧性,有勇气,即便遇到困难也绝不退缩的男孩。“真是败给你了。”陆敛懊恼地说着,眼中却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走吧,贺随,你要是敢让时启受伤,我会揍你的。”时启身处黑暗之中,这与系统空间还不一样,这里完全是无尽的漆黑,一丝光明都没有。人本来就是趋光的生物,没有了光,便会失去目标。但贺随始终握着他的手,并且很细致地告诉他:“我们还在屋里,什么也没有,你可以放心走。”“再走两步就到墙了,往左拐。”“要准备出去了,右转之后,是一条很长的直道,你可以放心走。”他们走在路上,因为谨慎,时启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他这辈子或许都没走过这么慢这么长的路,而贺随有人陪着他一起走,丝毫没有抱怨过。因为是练习时间,所以走廊里也没什么人,很安静,时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习惯性地转头,又发现这动作好像有点傻,于是又把头转回来了。“你失明的那段时间,是你家人在照顾你吗?”时启问。三年,这是个漫长的时间,时启都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失明三年会怎么样。“我父母……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贺随的声音似乎也随着走路的步伐而慢了下来,声音低沉优雅,如同小提琴缓缓奏出一曲优美洗涤心灵的曲子,“他们是知名的音乐家,一年四季都忙着到各种地方进行巡演,我最常看到他们的地方就是在电视的颁奖仪式上,那时候我才七岁,正要上小学,结果也因此没有办法上学,只能请私人家教给我补习。”时启一怔:“那么那段时间……”“只有陪护我的佣人,”贺随继续道,“但大家族的佣人都很守规矩,不会轻易和主人说话,而小孩也不敢和我玩,因为我不能太激动,也不能剧烈运动,所以那段时间,我好像没什么朋友。”时启完全没想到,贺随这种风流倜傥的人设,居然有一段这么……悲惨的过往。如果三年不和别人说话,他一定会疯掉的。也难怪贺随现在变成了交际花,俗话说得好,缺啥补啥,贺随以前没人说话,所以长大后便通通补了回来?好像也挺合理。大概是觉得把话题引向了沉重的氛围,贺随思忖片刻,又补充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那时候有一个小孩,经常在我家附近唱歌,因为我实在太无聊了,所以便去听他唱歌。”时启好奇:“他唱得很好听吗?”“正相反。”贺随说,“唱得很难听,后来我实在忍无可忍,便提点了他几句,后来倒是好多了。”“哈哈哈哈。”时启觉得很有意思,一想到贺随竟然因为某件事情忍无可忍,就可想而知那歌声到底有多难听了。“那后来呢?”时启又问,“你视力恢复之后呢,和他成为朋友了吗?”“并没有。”贺随淡淡地说,“我拆掉绷带的那一天,他没有来,从此以后都没有来过,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小孩。”时启:“……”多么悲伤的故事啊。“那你后来找过他吗?”时启又问。贺随有庞大的家族人脉,想找个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我家附近并没有监控,附近的邻居也并不清楚那个小孩的身份。”贺随道,“我一直在找他,你知道的,身处黑暗之中,听力就变得格外敏锐。我记得他的声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找到他。”时启:“怎么会这样?不对,那你一直以来说要找自己的缪斯,实际上是在找那个小孩?”时启现在才回过味来,如果这么说,贺随岂不是早已心有所属?自己难道成了一个……替身?!而贺随听了这话之后,居然难得地沉默了。他顿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时启不可置信道:“所以你一开始是因为我的声音和那个小孩很像,所以才……?”时启脑袋里一片混乱,那么贺随的好感度到底算不算他的?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这好感度不是给他的,那他不是白干了吗?!系统:“如果是真的,那么当贺随真正要找的人出现,你的好感度将会清零。”时启大脑一片眩晕,如遭雷劈,哦天呐,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虽然他也并不指望打通贺随这条线,但是他已经把好感刷到五十以上了,就这么看着努力付之东流,任谁也受不了。贺随再次开口,声音难得有些急切:“虽然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时启将眼前的黑布一把扯下,愤怒地看着贺随:“这就够了!”难怪贺随这么多年合作了那么多的人,每个人只合作一次,原来他是在找人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找歌手,也许那小孩的梦想就是当个歌手?但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时启甩开贺随的手,转身离开,一边捉急地询问系统:“那个人一定会出来吗?”系统:“不确定,但你总得先考虑他这话究竟是真是假,如果他只是出现了幻觉呢?一个三年都没有和人说过话的小孩,再加上一个睁开眼就消失的朋友,这设定听上去就很奇怪。”时启狐疑地想了想:“我觉得贺随应该精神状态还算良好吧。”但有个定时炸弹随时在头顶上晃着,时启也不太安稳。他回到练习室,心乱如麻,陆敛正在做训练,见时启一个人回来了,纳闷道:“贺随呢?”“不知道。”时启硬邦邦地说。陆敛哪怕再迟钝,也能看出来时启生气了。时启的脾气多好啊,贺随到底是怎么把人惹生气的?陆敛一边暗骂贺随,一边轻轻摇了摇时启,“到底是怎么了?”时启郁闷到了极点,哪怕贺随一开始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他也不会这么难受。交朋友,也是需要真心的啊。可是贺随真的有真心对他么?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谁能入得了贺随的眼呢?只有那些唱歌好听的人。而他,也不过如此。陆敛等了半天,也不见贺随回来,他出去一看,贺随就站在门口,正出神地望着某个角落。看起来很像是因为做错了某件事而不敢回家的丈夫。陆敛则完全没这个感觉,他皱起了眉:“你和时启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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