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盛老板,你要我给你拍照不是为了发朋友圈的吗?”严寒滑着手机一脸迷惑,“你发了吗?我为什么没看到?”
盛晏已经一连射完了一捆十支箭,其中最差成绩有一支卡在了十环边缘,其他都在十环之内,更有三支正中靶心。
他暂时放下弓弦,转而倚在射箭室内自带的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慢条斯理喝了两口,才懒洋洋回答严寒的问题:“我又没说是发给你看的。”
严寒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盛晏又喝了两口冰水,才放下水杯解锁手机,转而便把屏幕转向了严寒,语气还格外坦荡:“看见了吗?仅一人可见,我发来逗小狗的,你凑什么热闹?”
严寒看了一眼就无语了:“不是…你不给我看也就算了,还偏要把我写成什么‘某人’,敢情我就是你俩play的一环呗!”
被这样直白戳穿,盛晏也没露出分毫尴尬,反而对严寒玩笑道:“严少爷,这可是我给你的好友特别待遇。”
严寒顿时翻了个大白眼,他懒得再上赶着当play环节,于是只问重点:“所以你把人钓来了吗?”
看了看大约二十分钟前收到的顾执奕信息——
我知道地址了,现在就过去。
盛晏勾了勾唇,语气散漫:“估计已经快到了?”
严寒心服口服:“盛老板,训狗大师就是您了。”
两人正贫嘴间,射箭室的门就忽然被敲响了。
以为是顾执奕到了,严寒立刻道:“你自己去开门。”
盛晏把手机熄屏放在吧台上,抬步走向门口。
然而门打开,盛晏却微微一愣——
来的竟并不是顾执奕,而是…
“哥哥好久不见!”一头金发的大男生一看到盛晏,就笑出了两颗虎牙,“你真的来了,我哥跟我说的时候还以为他在骗我!”
没错,来的算是个熟人,叫陈澄,陈家二少爷,这家会所背后股东就是陈家。
盛晏也是之前和严寒来这边玩射箭时候,认识他的。
后来陈家和盛晏的公司还有过一次小合作,采购了盛晏公司的一大批珠宝。
陈澄自从第一次见面就对盛晏很热情,当然了,盛晏自认是比较纯粹的那种热情——
欣赏他的脸,也欣赏他的射箭技术。
不过两人之前其实见面并不多,毕竟盛晏以前工作忙不常来,来了也不一定就能碰到。
今天是真的很凑巧。
盛晏往后错身让陈澄进来,点头笑道:“确实好久不见。”
陈澄进门后又同严寒打招呼:“严哥~”
严寒抬头看见他也是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就也笑了起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听你哥说你最近不是在沉迷玩赛车吗?”
“是在玩赛车,”陈澄走到吧台边,驾轻就熟给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加冰,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才看着盛晏笑道,“可这不是听说哥哥来玩射箭了吗,想让哥哥给我指点一二,好让我下次也能牛逼一回,赢过我哥!”
陈家二少都找上门来了,盛晏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只是指点射箭而已,也并没有拒绝的必要。
盛晏正要开口应下,他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就忽然震动起来。
探手拿了起来,看清来电显示,盛晏便对陈澄道:“行,稍等我一下,我先接个电话。”
讲了这句,他才划了接听,边往射箭室外走。
听筒中响起顾执奕的嗓音,语气听着比往常更沉两分:“哥哥,我到一楼了,但我没有vip卡,他们不让我上去…”
盛晏莫名从中听出了两分委屈意味。
唇角不自觉又挑了一挑,盛晏边快步往电梯间走,边应道:“在电梯口等我,我下去接你。”
听筒那头的人立刻应“好”。
两分钟后,盛晏在电梯口看到了顾执奕——
穿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牛仔裤,冷着脸站在那里,引得来往的人都在看他。
盛晏轻声叫他:“小顾。”
顾执奕偏头看过来,立刻就快步上前,低声叫了一声:“哥哥。”
盛晏又忽然想到了楼上的陈澄,陈澄也叫他“哥哥”…
骨头里的恶劣因子就又开始蠢蠢欲动,盛晏其实很好奇,等两人碰面了,顾执奕会是什么反应。
可表面上盛晏却不动声色,还明知故问:“不是说要等明天才见吗,怎么又过来了?”
顾执奕肩背微绷,静默片刻才低声答:“就是又想来了。”
略微停顿,他又忽然垂眸看向盛晏,反问一句:“哥哥不欢迎我吗?”
这话实在很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但只要一想到盛晏朋友圈那句不知在指代谁的“某人”,顾执奕就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躁意。
盛晏略微讶异挑了挑眉,把问题原抛回去:“不欢迎你的话,我还会特意下来接你吗?”
他话音落下,顾执奕微怔一瞬,一直绷着的下颌线轮廓顿时就松了两分。
盛晏垂眸掩住眸底笑意。
电梯上行,就听顾执奕又忽然问:“哥哥今天怎么还穿了我的衬衣?”
明明他们今天原本并没有约定见面。
盛晏答得随意:“昨天洗过挂在阳台,早上起来正好看到了,就又取下来穿了。”
除非特定场合,盛晏在穿衣方面一向很心血来潮。
“怎么样?”他又故意朝顾执奕侧了侧身,扬眉问,“我穿着好看吗?”
顾执奕视线掠过盛晏自领口向上延伸的纤长脖颈,眸色微暗,哑声答:“好看。”
盛晏就又笑了起来:“我也觉得,你这件衬衣挺适合我。”
顾执奕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微微翘了翘唇角。
见面不到三分钟,盛晏两句话而已,顾执奕自从看到盛晏那条朋友圈起的满心躁意,就已经快被安抚好了。
可好心情没能持续片刻——
进入射箭室,看清里面人影的瞬间,顾执奕整张脸顿时就又绷了起来。
严寒他已经见过一面,知道是盛晏的好友。
可另一个…
目测和自己年龄相近,是完全的陌生。
所以,盛晏朋友圈里那句“某人”,指的就是他吗?
这样想时,顾执奕看向陈澄的目光,已经不自觉带上了些微敌意。
而这份敌意更是在听到陈澄的话之后攀上巅峰——
“哥哥?”陈澄好奇看了看盛晏,又看向他身边顾执奕,“生面孔,是哥哥新认识的弟弟吗?”
陈澄这话本身或许就是单纯字面意思,可听在顾执奕耳朵里,却是——
这人竟然也叫盛晏“哥哥”,两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叫“新认识的弟弟”,盛晏还有几个弟弟?
可盛晏却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答了一句:“确实才认识不久。”
转而便给两人做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
真的极简,只介绍了两人名字——
“陈澄。”
“顾执奕。”
陈澄朝顾执奕“hi”了一声,顾执奕绷着脸点了下头。
略显紧绷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微妙流淌。
不过很快,陈澄就收回视线不再看顾执奕了,转而又对盛晏笑道:“哥哥快来教我,我刚跟严哥比了比,略胜一筹哦!”
严寒立刻笑骂他:“臭小子,我那是特意让着你!”
“你不让他也就是那水平。”盛晏嗔笑一声。
陈澄立刻在一旁点头,一副“盛晏说的都对”的模样,严寒下意识瞥了顾执奕一眼。
果不其然,顾执奕那张冷脸此时看着已经像要结冰了。
严寒在心里“啧啧”:他这好友,是真蓝颜祸水!
盛晏已经走到了陈澄旁边,偏过头对顾执奕道:“那边有空位,会玩吗?你自己先玩一阵。”
顾执奕薄唇张了张,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一副很高冷的模样。
盛晏便也真的暂时没再搭理他了,转而看向陈澄,言简意赅开始教学:“摆好姿势我看。”
他这样略微严肃起来,稍稍压下语气的模样,和平时散漫调笑的调调差别很大。
却各有各的迷人。
陈澄不自觉盯着盛晏看了两秒,在盛晏挑眉时才猛然回神,拾弓搭箭,摆好姿势。
“前臂太低,”盛晏挑错道,“抬高。”
陈澄照做。
“可以了,也别太高,”盛晏喊停,“时刻记得肩膀和脊柱要垂直。”
陈澄点头应“好”。
……
另一侧,顾执奕兀自走到了站位点,同样开始拾弓搭箭。
他学过射箭,不过有很久没上过手了,略微生疏。
第一箭出去,在九环内靠近十环的位置。
顾执奕微微蹙了下眉,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太满意。
正要搭上第二支箭,严寒就走了过来。
看到严寒,顾执奕顿时想起了刚刚陈澄那句“我刚跟严哥比了比…”
罕见嘴比大脑更快,顾执奕反应过来之前,他竟已经对严寒问出一句:“为什么他叫你严哥,却要叫盛晏哥哥?”
话音出口,顾执奕就猛然咬住了舌尖。
似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严寒愣了一瞬就笑开了,可他并没回答,只是丢给顾执奕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顾执奕不想体会,也很懊恼刚刚自己嘴比脑快,顿时便又绷起肩背,转身继续搭上了第二支箭。
调整好姿势拉弓,正准备放箭,就忽然听见陈澄的声音,像在撒娇却又并不过分做作:“哥哥你现在这么a,我真的很难忍住不看你好吗!”
顾执奕骤然收紧手指。
箭放了出去,偏离得可怕…
顾执奕深深吸了口气,准备搭第三支箭。
却听严寒忽然开口,语重心长般道:“小顾,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顾执奕动作微顿。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当然懂。
可“示弱”这个词,从来就没有在他的字典中出现过。
半晌,顾执奕也只是绷着脸冷声答:“没必要。”
话音落,他第三支箭放了出去,这次终于没出现任何问题,正中靶心。
严寒看了看他那张冷脸,又看了看正中靶心的那支箭,神情复杂摇头去了吧台,自顾自给自己调了杯酒——喝酒看戏ing。
顾执奕继续搭箭,听那边陈澄又提要求道:“哥哥,你演示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一瞬迟疑,顾执奕还是没能忍住,偏了下头——
那边盛晏已经在调整姿势拉弓,侧影轮廓比照片中看起来更具吸引力。
随他动作,颈侧红痕就又露了出来,看起来也比照片中更为清晰。
顾执奕喉结微微一滚。
听陈澄忽然惊讶问:“哥哥你这里是…?”
边问,他还边指了指盛晏颈侧。
都是成年人,陈澄当然不会把那明显草莓印认成蚊子包,只是盛晏以前公认的洁身自好,现在身上却忽然出现了这样的痕迹,才让人惊讶。
被看到了,盛晏也并没有要掩饰什么的意思,只是轻描淡写哼笑一声:“嗯?小狗咬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他倏然向顾执奕的方向偏了偏头。
乍然对上视线,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般,顾执奕猝然垂了头。
与此同时他手指不自觉勾弦太紧,刚刚搭好的箭就掉在了地上。
他忙低头捡箭,没看到盛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而等他再抬起头时,那边盛晏早已经转回头去,放了支准头极佳的箭。
盛晏把弓弦递回给陈澄,语气自然将话题转回去:“你再来一次。”
陈澄照做。
很快,盛晏就露出个笑:“比之前好多了,已经擦上九环的边了。”
陈澄卖乖卖得无比自然:“那是哥哥教得好。”
顾执奕手臂猝然绷得极紧,拉弓时弓弦打到了自己。
他吃痛皱眉,抿唇压住一声下意识的闷哼。
听那边盛晏又转折道:“不过预拉时候的发力点还不够准确,注意要把全部力量都转到后背肌上来。”
陈澄就再次“顺杆爬”道:“哥哥能不要只是口头指导吗?具体发力点要在哪里?你这样说我很难找准的。”
顾执奕根本忍不住,再次侧头去看。
却正好看到盛晏上前一步,竟真的抬起手,手掌就要覆上陈澄后背。
积攒的躁意在这一刻终于到达巅峰——
顾执奕又一次罕见动作比大脑更快。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利落调整了站位。
对准的不是自己的靶,而是陈澄的靶。
拉弓,瞄准,放箭。
箭羽以破空之势,直直向前飞去。
不偏不倚,正好将陈澄刚刚好不容易射出的最好成绩,击落在地。
“啪嗒”一声,陈澄的箭掉在了地上。
他这一举动实在突然,其他三人包括盛晏都猛然看了过来。
“抱歉,手滑。”面对陈澄怒视,顾执奕道歉道得极没有诚意。
且整个人肉眼可见——自下颌线条到肩背轮廓都绷得极紧,蓄势待发,侵略感极强。
活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
可下一秒,他就又转而看向了盛晏。
且在转向盛晏的瞬间,头狼就又一秒变回了大狗———
先前那所有的侵略感攻击性,竟就都在倏忽间被敛了回去,垂下头的模样甚至透出两分“乖”来。
迎上盛晏难辨目光,顾执奕抿了抿唇,睁眼说起瞎话:“我忽然发现,我也一直找不太准发力点,才手滑的…”
微微一顿,他嗓音压得愈低,语气里染满格外诚恳的请求意味,眼神亦如此。
极其生涩极不熟练,对盛晏“示弱”:“哥哥也来教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