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玉石俱焚

据说晁垚之所以想到在城楼上设置如此有杀伤力的弓弩机关,都是因为他曾经在战舰上做校尉的时候,专门研究过战舰上的弓弩,换句话说,城楼上的机关只是战舰上强弩的衍生品。

晁垚在上元门做守城将军之前,金陵城中的水门是没有强弩的,因为设置起来比其他的城门难度大得多。且朝廷认为,北狄都是骑兵,没有能力进行水上作战,所以水门上没有必要设置杀伤力太大的武器。

但晁垚否定着这个说法。他认为,虽说当时瑨国的主要敌人是北狄人,但并不代表想要攻打都城的只有北狄,很多暗藏的敌人也要提前防备。

算是一语成谶,此时的场面正印证了晁垚当初的话。

晁垚无疑是高明的,他没有像其他城门一样,将弓弩安排在特制的战车上来回运输,而是固定在了城墙上。弓弩穿墙而设,只需要士兵及时放置箭羽。

可是这个设计也有弊端,那就是削弱了城墙防护的功能,一旦对方使用同样有杀伤力的武器,城门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敌人的战舰已经发出了第一波攻势。强大的弩箭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射过来,射碎了门口大腿粗的木栅栏,插进墙壁上,溅起大大小小的墙砖。

万幸的是,北军立刻发现了敌人的意图,且不顾性命地赶来救援!

北军自然知道,他们都是不会水的旱鸭子,就连站在船上也吃力,但身经百战锻炼出来的胆魄和意志,是寻常人不能企及也不能理解的。

一只庞大的北军战舰一边朝着敌军准备攻城的战舰射击,一边摇着橹冲杀过去,试图用强大的冲击力撞沉对方。敌军战舰上的士兵很快意识到了北军的企图,急忙安排小船对它进行夹击。

小船上的士兵们效率确实很高,但北军士兵视死如归的气势已经完全不可阻挡。

轰!两个庞然大物毫无悬念地撞在了一起!

北军的战舰因为本就被凿裂了甲板,加之这一次巨大的撞击,很快沉没,许多士兵为此丧生,而反军的战舰虽受了很大的撞击,船尾部分损伤巨大,但好歹还能平安地漂浮在水上,继续战斗。

见它还能继续战斗,被激怒了的北军的其他战舰纷纷铆足了劲儿撞上来!

一个不行又一个!

一个不行又一个!

北军竟然用最笨拙的办法去抵御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哪怕以命换命,哪怕以十换一!

在第三个战舰撞上来之后,反军的战舰终于完全沉没。江面上除了活着和死了的士兵,只剩下四处漂散的船只残骸。那些庞大的东西堵在城门口,成了城门最有效也是最惨烈的盾牌!

这场战役持续了两个时辰。按照伤亡人数来看,北军确实惨败:战死三千七百余人,其中捐躯的校尉以上将领十三位,燕北军的临时大头领方世成阵亡,残存的燕北军只得暂由靖安王世子武定川执掌。而反军只有十七人阵亡,六人受伤。

从军备损失来看,北军损失战舰六艘,小船十二艇,而反军只有一艘战舰沉没,小船损失一艇而已。

但北军却又是胜利的,反军也承认了他们的胜利。原因很简单,这些看起来处于弱势的“旱鸭子”们,竟然在反军的手上成功保住了两大水门,也保住了京城的安全!

军人的最高荣耀也不过如此吧!

接连遭受两次失败,反军的士气无疑是低沉的。窝在行军大帐里拧眉凝视着战图的谢迎天,心情绝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沉稳平静。

恰在此时,有将军站在营帐门口说有事上报。谢迎天心乱如麻,索性推开战图,让那将军进来。

将军甫一入帐,就感受到了里面压抑沉闷的气氛。他聪明地垂着头,走近了些,撩动铠甲单膝跪倒,抱拳说道:“国公,贵州有消息传来。”

谢迎天还保持着挺拔的身形,只是脸上多了些疲惫和不耐烦:“说!”

将军微不可察地停顿了片刻,说:“贵州……丢了……”

“什么?!”谢迎天猛地站了起来,“谁?谁干的?!蒯从江呢?左黎秋呢?他们人在哪儿?”

旁人不知道,谢迎天已经满身冷汗了。

贵州确实不能算是支持谢迎天谋反的主力之一,但它靠近云南,是谢迎天监视和牵制云南最好的工具,也是阻断朝廷勾连云南的最好棋子。左黎秋是谢迎天这步棋最得意的一招,谢迎天以为必胜无疑,谁知道最后竟落得这么个结果。

将军的头低得更狠,说:“启禀国公:派去的人回来上报说,是燕王司钺亲自去了贵州,有他们缴获的燕王王印为证。燕王似乎带了一支神秘的军队,解救了被囚的几个将军和将军家眷,杀了蒯从江。至于左黎秋,说是因为刺史府突发大火,已经葬身火海。”

“曹云呢?曹云也死了吗?”谢迎天怒不可遏。

将军说:“曹云只是重伤,并没有死。据说是被滕普阳打入了贵州狱。现在贵州已经被滕普阳全权接管,戒备武装如铁桶一般。当初派过去的三千人马除了战死和被捕的,已经全部撤回来了。”

谢迎天大吼一声,将桌上的战图全部扫到了地上去,铁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将军忙膝行一步,说:“不过……不过也有好消息。”

谢迎天抬起他虎豹一般锐利凶恶的眼睛。

将军缩了一下脖子,说:“现在贵州城的情况,京城并不知晓,贵州在外人看来还是个叛城。”

“这算什么好消息?早晚京城都会知道!传下令去,截断贵州到京城的所有通讯道路,消息传出来得越晚越好!”

“传送消息的人,我们已经除掉了。”

“嗯?”谢迎天的眼睛闪动了一下。

将军说:“滕普阳在封锁贵州之前,派了一个人来京城送信,到达杭州的时候,因为形迹可疑被客栈的店家报了上来,巡查兵很快就跟了上去。那人走投无路,在最后关头把信吃掉了。”

“然后呢?”

“然后?”将军被谢迎天一点也不友善的语气吓了一跳,“然后杭州的巡查兵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那人是向朝廷送信的。那人没能抗住酷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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