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技术不行,自然要开得慢一些。
而酒后的人,总喜欢在速度里面找激情。
幽静坐在后座,有些郁闷地按下车窗,大口的酒气被风吹到了我的鼻息之间。
如此冷的天,我自然要给她摇上车窗。
可她再次按下。
“会感冒的。”我提醒说。
“呵……”她头靠车门,冷风吹着她的醉笑,“真想感冒一场歇一歇,好累。成人的世界。好假。”
她断断续续的言语里面,充斥这一种负能量。
我很想说——你一个女人何苦为难自己。
可是,想到厂子里的那些干重活的女工,又多少觉得她太矫情。
于是,选择沉默不语。
“服务员……”她忽然吐了句。
我知道她是想到了我俩那会儿在门厅刚见面时的场景。
但是,她是领导,我是无名小卒,我没必要接她的话。
只是认真地开我的车。
“刚开始的时候,我真以为你是酒店的服务员……诶?你现在一月发多少钱啊?”她问。
“我才入职半年多,不是很高。七千左右。”我说。
跟她说话的时候,我还是没有什么提防之心的。
因为,之前就没有跟她有过任何交流。
夏天见她的时候,当着蒋凡震的面儿也没有跟她说过任何的话。
所以,她不可能通过我的声音而认出我是谁。
但是……
我不确定蒋凡震听到我的声音时,会不会怀疑。
毕竟,我的声音早已经成型,哪怕服用了雄性激素,都没有改变多少。很中性、很特别的声音。
“七千……?”她轻声念了声后,又弱弱地补充一句:“世界挺不公平哈。”
“还好。不公平是正常。公平的话,倒是显得有些不正常了。”我说。
“是吗?歪理吧?”她笑着说。
听到她说歪理的时候,便感觉她还是单纯了些。
这个社会,哪儿有什么公平。
若是人人公平,还要什么公检法啊?
“有女朋友了吗?”她忽然问。
“呵……幽总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啊?”我尽量避免正面回答说。
“你这么帅,应该不少追求你的女孩吧?”
“不多。”
“那是因为你圈子窄的事儿。”她似是感觉敞着车窗影响说话,慢慢摇上车窗说:“如果你圈子再扩大一下,真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女人呢。”
“你指的是肤浅的女人吧……”我毫不客气地说。
“喜欢帅哥就肤浅了?”她直接趴到了座椅中间处的空隙,醉意朦胧看着我问:“很肤浅吗?”
“我是觉得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不被外表所迷惑。如果因为一个表象而喜欢这个表象的主体,持续时间是很短的。就是我们说的新鲜感。越漂亮的事物,新鲜感越浓,消散感也越强。”
“为什么?”
“因为,它除了美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话很像他。”她忽然说:“你觉得我像不像一个花瓶?他说我就是比别人长得漂亮一点而已。”
“他是谁?”我问。明知故问。
“你在万顺都干了半年了。你能不知道我说的他是谁?”她问。
“你是说……蒋凡震?”
“对……”她说着,慢慢躺回椅背上,醉意浓重地问:“认识他吗?”
我心里微微一震,前方的路都有些模糊,“不认识。”
“哦……”她听后,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却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很想摇开车窗透透气,冷一点也无所谓。
可是……
只能熬着这种烦乱的思绪继续开车。
看着前方一道道闪过的路灯,我莫名其妙就想到蒋凡震那张慢慢靠近我时的脸。
他从来没有说过我是花瓶之类的话语,哪怕我在他眼中是个模特,他都未曾说出那种话。
“你知道蒋凡震为什么那么恨我吗?”她闭着眼,忽然问。
“不知道……”我不敢怠慢,当即回应。
“呵……”她很是无奈地笑了一声:“因为我威胁过他,也威胁过他的女人。结果,她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我听后,没有做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会想到我是阿刁,而蒋凡震就是一万个脑子都不会想到我此刻会开车载着幽静。
“蒋凡震以为是我偷偷杀了他的女人,可是,我连她女人叫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呵,真是可笑。”
蒋凡震竟然以为她将我杀了?
想来也是,我忽然间人家蒸发一般。
不管是学校还是老邱那边,我都给他们说了理由,蒋凡震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我消失得如此迅捷,又是在如此一个节点上消失,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你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喝醉了吗?”她问。
“没有。”我赶忙回复问:“蒋凡震很爱那个女人吗?”
“……”她听后,忽然没了声响。
透过后视镜,只能看到她依靠进座椅靠背和车门的夹角里,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她是何种的表情。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句:“或许,我并不是爱他,只是不甘心吧……但是,他是真的爱她。我了解他,他从来没那么认真过。他越认真,我越不甘心……”
听到她如此说的时候,我内心里某个地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像是被感动,也像是被触动,忽然变得很不安稳。
看着前方的路都有些说不清楚的模糊感,可实际上却是那么清晰。灯亮,路明。
——
幽静的住处,像是她的名字。在南城南郊的半山腰间,环境很是静谧。
我将车停下,扶着她下车。
她这会儿的醉意已经上来,在包里翻找钥匙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我帮她打开门后,扶着她走过下院,踏上台阶。
指纹锁打开门,开灯。
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后,又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端过去让她喝的时候,她看到那透明杯子,当即“呕”的一声,捂着嘴想站起来,却没站起来。
我当即将旁边的垃圾桶推过去,用脚一踩,将垃圾桶打开。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跪到地上,扶着垃圾桶“呕呕呕”地吐起来。
吐了一阵之后,我又将她扶起来。
给她擦拭一番之后,去将垃圾桶收拾掉,又给她喂了水之后,便准备要走。
可是,看到她斜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又不放心。
轻轻摇晃她几下,见她没反应的时候,当即将她抱起来。
将她放到一楼卧室的床上之后,慢慢走出卧室。
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走……
如果我走了,她再吐、再呛着的话,会不会窒息啊?
可是,如果我不走,给她留下好印象,她后面再找我的话,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