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写个字据……”我对刘支书说。
“这字据的事儿简单。”刘支书很是狡猾地走过来,盯着我说:“但是,写之前咱俩得先商量好。你这次可是以女娃的身份参加节目,如果被人家发现你下边还长了把儿的话……咋办?”
“你说咋办就咋办。”
“如果让人家发现这个秘密的话,肯定得赔钱,到时候赔钱全算你的!行不?”
“肯定不行!”我说:“如果是因为我的失误,或者我不小心让人家知道,那我承担责任。但是,如果他们是从外界,从咱们村的那些学生或村民嘴里知道了我的秘密,那我不负责!这个你在写字据的时候,都写清楚了!”
“你这脑袋瓜子……这些年的破烂没少捡啊。”刘支书说着,扯过一张纸来边写边说:“机会难得,你可得把握好了!千万别让人家揪出你的秘密来啊!”
“嗯……”我低声说。
——
拿着字据回到家。
坐在客厅的竹椅上,抬头看着头顶暗黄的钨丝灯,再看看这贫穷而破败的房子,感觉自己真没必要在乎所谓的“脸”了。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参加这个节目的后果,我能想象。
身边的同学和知道我是个二胰子的乡亲们,会误以为我想做个女人。而,外界很多很多不知情的人,则会直接将我认定为女人。
无所谓了……
当初林爱云带着我去上户口的时候,性别就是女。
哪怕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又能怎样?
除非真的做了手术,否则,我永远都是个不男不女的人。
——
第二天的下午。
我骑着三轮车往家走的时候,总觉得村庄这条老路有点儿不正常。
往日这路两边会有很多纳凉的老人,可是今儿却格外安静。
当我骑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而后,一伙人从不远处的胡同里扛着摄像机走了出来。
“刚才那个镜头太棒了!”一个导演模样的人一脸开心地对着旁边的刘支书说。
“那当然啦!她可是我精心挑选的角色!林晓婷!名列前茅的优秀学生呢!”刘支书像是把我当成了他的产品,自卖自夸地说。
“好好好……很好啊!”导演笑着走到我身边,伸出手说:“晓婷,你好!”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像是女人的手,细滑,又嫩。
而我的手,早已不像是人的手。
所以,没跟他握手。也没心情握手。
“呵……”他慢慢收回手,指了指我家说:“听刘支书说你跟你的盲人妈妈一起生活,方便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后,转身进了家门。
他们拍摄了我做饭、做家务的情景。
然后,又让我写作业,拍摄我写作业时的样子,还给我的字迹做了特写。
而后,一个劲儿地说“好好好”。
——
第二天,他们又拍摄了我去捡垃圾的画面。
我是不想要拍的,我不想让别人可怜我。但是,却又非拍不行。毕竟字据都立了,得听人家拍摄组安排。
当天晚上,进行最后的采访。
镜头对着我,然后,记者问了很多一些煽情的问题。
“听说你是还有个盲人妈妈?”记者问。
“不是妈妈。”我说。
“那是什么?”女记者笑着问。
“……”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林爱云。她也从来不让我喊她叫妈。
“你怎么了?”她见我表情很冷漠时,轻声问。
“我没有父母。”我直接说。
“我们给你在南城找了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有非常善良的父母,你期待吗?”记者又问。
“……”我听后再次不作声。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有时间去想。
跟林爱云一起的日子里,“父母和孩子”都是我俩的禁忌话题。
哪怕过年的时候,我们也只是吃着饺子,绝口不提亲人。
那是,我们彼此间最默契的痛……
“林晓婷?”女记者见我不说话时,轻声问:“不期待你的新父母吗?”
我抬头,看了眼黑圆的镜头,又转头看向女记者,说: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对任何事都不怀有期待。这跟捡破烂是一个道理,假如我总是怀着期待,幻想能捡到很多好东西,可结果什么都没捡到的话,会很失落。所以,我学会了不再期待,只是认认真真地去捡。这个世界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期待而变得美好。但是,却会因为你的认真和努力,而好过一些。”
女记者听后,当即转头看向了导演。
导演的眼神中透着惊喜,笑着说:
“好了好了!呵……这孩子很…很特别啊!我现在倒是…倒是很期待后面的故事了啊!哈哈!”
他说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
“走吧!今晚就回南城,让林晓婷见见她的新父母!对了,衣服就穿今天捡破烂时的衣服!效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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