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连续的酷寒天气终于形成了雨雪,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半天后,在夜晚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中原大地上开始泛白。今年麦盖三重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老人们的期盼终于到来了,他们停了在广场上的舞蹈,兴奋地指着窗外飘扬的雪花,下大些,下得再大一些吧!他们祷告着,像名虔诚的教徒。雪花白了地,白了房,也给了希望。皇宫上的绿瓦白了,皇宫墙上的脊瓦白了,就连树梢也白了。

姜锦和顶着雪花和希望回到了家,这些天罗阳和金健春好像都刻意地躲避着自己,自从儿子那次事故后,两个人似乎在单位里蒸发了,一个个地失去了踪影。他听说罗阳在帮着区委秘书长接待上面下来考察的领导,而金健春则去了已经停建的《圣宋堂皇》的外景舞台项目部,这样也好,让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了安详。

姜锦和表面上很安详,其实内心里格外地恐惧,这种与生俱来的在夹缝中求生欲望,已经陪伴了自己几十年了。从姜锦泰到如今的姜少诚,如今就连自己骄傲和自豪的姜少华也让自己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说起姜锦泰这个弟弟,姜锦和一直就像坐着过山车似的,高高低低都让自己处在恐惧之中。姜锦泰年轻的时候赌牌输了祖传的四合院落,后来自己辛辛苦苦地努力来还清了债务,夺回了院落,也让这份祖产记录在自己的名下,他原以为自己会安生一段日子,又赶上了这个弟弟谈婚论嫁的年龄,自然要给女方订婚,订婚自然就需要钱,买房买三大件和礼金,那个整日吊儿郎当的弟弟如何能够承担这些东西,在父母的央求下,这些自然押到了已经吃了公家饭的大儿子身上。那时候愤怒到了极点的妻子带领着两个孩子去了丈母娘家,万般无奈的自己只得央求着族人们出来做着见证,以三千元的代价买了四合院落的剩下的所有产权。姜锦和本以为付了三千元后,解决了弟弟的住房和弟弟婚礼礼金后,家庭会安生一些,但是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竟然在他那个也不省心弟媳的鼓动下,带领着一些年轻人去拆了皇宫围墙,把那些拆下来的砖瓦拿到黑市里去卖,后果自然而知。当姜锦泰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妻子已经卖了他们的房,和东南来的一名剃头匠跑得无影无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无奈,走投无路的姜锦泰自然又回到了四合院落,走到了姜锦和的面前。以为改造后的弟弟会有所改变,至少把那些坏的习惯有所收敛,但是他平静了一段日子,又恶性复燃。半年后把一名涨着大肚子的妇女带回了家,似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而对于自己的二儿子姜少诚有点恨铁不成钢,由于对大儿子的亏欠,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二儿子,他享有最优质的生活,除了在幼时继承过少华的几件衣物外,他全部另起炉灶,吃穿用行都各起一班,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而这孩子除了对学习不感兴趣外,对吃喝攀比情有独衷,在父母的监视下,勉强混到了初中便跟随着二叔去了西北农村打工,又增加了抽赌的习性,几年后,带着一身的臭习性回到了家乡,对家人最大的贡献便是气死了同样刚性脾气的老婆,可以说他对姜锦和来说,简直到了看着就头痛的局面,这个简直就是上天给的灾星。

如今大儿子姜少华也从南方沿海城市里回来了,没成想才几天就惹了一身晦气,尽管自己知道依照少华儿的习性,他都是在被动接受,肯定是那个活波的“女儿”做的局,自己又很意愿,现在倒是很生气金健春夫妻的作为,为什么就不能顺水推舟的成全两个青年人的事情?让自己阴暗了十几年的四合院落迎来一丝的生机。

坐在办公室里的姜锦和眼睛失神地盯着窗外连绵飘洒的雪花,他的思想又一次地漂离。少华儿和金志琪的事情据说这次又牵连了目前的顶头上司罗阳,自己是否要装作糊涂和一无所知呢?这是肯定行不通的,如果一旦被摆上了桌面,是不是就牵连了自己退休前的职涯?为了儿子的幸福,自己晚节不保也不是不行?关键是丢了情操还是不能促成他们的幸福,那就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了。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能够促成罗阳的事情,在少华儿和金志琪的事情摆上桌面之前,如果罗阳和某个女孩已经定了亲事,后面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姜锦和想到了陈雯婷,据说罗阳正在和她交谈中,自己在皇宫改造和保护会议上看到过这位姑娘,她的能力和雷厉风行的性格与罗阳有得一比,可以说如果他们的婚事能成的话,也是一段龙凤呈祥的佳话。而陈雯婷偏偏此时和少华儿一起出差去了京城,这让自己想极力促成也显得力不从心。

最让姜锦和烦恼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宫墙外四合院落的拆除问题,方案已经在市里会议上成了定局,想要完全保护起来已经不可能,即使是罗阳现在不再催促拆迁工作思想动员的事情,可是代表大会结束后,这件事情还是马上被摆上桌面,怎么办?姜锦和的头又痛了起来,现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仅限于一墙之隔,然而就是这道围墙成了煎熬心情的祸端,今天和明天的布局。

如今姜锦和的二弟姜锦泰又出事了,姜锦和这天刚上班就被保安们请到了皇宫保安室,而他的弟弟则和两位同样年龄的老人蹲在角落里。

“怎么了?”

“几个人偷摸着卸皇宫围墙上的青瓦!”保安队长在身后喝着清茶说,“被我们巡逻时抓个正着。”

“偷青瓦?!”对于这个三天停息惹事的姜锦泰,作为哥哥的姜锦和也是一脸地无奈,什么年头?如今的宫墙周围到处都是摄像头,说是偷摸着,其实就是光明正大地犯罪。

“我们打算报警时,他说认识你,姜辅导员。”保安队长说着话,其实在是邀功,还有一层说法,就是看你姜辅导员怎么走?报警处理是他的本份,不报警也行,你姜辅导员就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这个社会,一切的交易都是在人情的亏欠置还中形成的。

“不用报了吧!再说他们一把年纪了,犯罪也未成立,传说出去对我们的保安队伍也不是很光彩的事情!”姜锦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递给队长,然后说,“我办公室内还有几包茶叶,李队长有空过去拿过来给几位兄弟尝尝。”

“没问题!”那位被称为李队长的马上变得喜笑颜开,回头对着几位蹲着老人,厉声地说:“念在你们初犯,这次就饶了你们,下次可是数罪并罚了。”

“哥,你那还有烟酒茶叶吗?那么好的烟就给那个孙子了。”在向外送的途中,姜锦泰赶上哥哥,嬉笑着问。

“哪来真么多废话?真不想管你这破事,还有下次别再说认识我了,我们弟兄之情早已经一刀两断了。”看着面前这不争气的弟弟,姜锦和气得真想给自己几个嘴巴,自己已经向着天空发过几次誓言了,可一旦事情到了眼前,自己还是要去平定,他回头问:“偷故都宫墙上的青瓦做什么?”

“俺哥,这可是个发财的机会,一块明朝的青砖就卖了几万块,我们这里的有了几千年的历史了,我觉得应该比明朝的青砖值钱多了吧。”

“是值钱多了!但是你的罪责就更加重了。”姜锦和气急败坏地说。

“那你不相信算了,发这么大的脾气脾气干嘛?”姜锦泰嘟囔着话说,“大哥,你不知道这些青瓦在市场上的价值呀!老是贵了。”

“嗯!”姜锦和气得不想再理他了,气呼呼地前面走了。

而现在最为苦恼的还是要数金健春,他从淮都大酒店归来后,就一直在懊悔,虽说当时宋治廉教授看破不说破,言语之间还是点拨了自己的自作聪明,况且罗阳还是参与全程的当事人。颜面扫地,是他此刻作为的最好的总结。金健春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远离京城,尽管自己努力的前往,却是越漂越远,如身边的雪花一样,他已经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只是觉得他们虚无缥缈的随风起舞。

金健春又突然间想到了罗阳和谭颖刚刚珠联璧合的举措,以及他们在宋治廉教授面前亲密的场景,这让自己又不由得惊出了一身汗水,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轻而易举地在自己的面前成事,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要反击一戈。想到这里,金健春又痛恨自己的女儿不省心,不能够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现在居然还夜不归宿了,但他也知道姜少华此刻也不在淮都,和陈雯婷经理去了京城,这当然是个良好的机会。他于是把电动车停靠在了路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妻子柳如言的电话。

金健春在电话里说:“老伴,给我定张去京城的机票,我要在京城促成姜少华和陈雯婷的事情,另外罗阳这边你要盯着,千万不能让他和谭颖成事,也要想尽办法把女儿尽快拉回家,毕竟在外面漂着,出了事情,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柳如言电话那边说:“对,我也想让女儿回来,但她一直排斥你呀!你这次去了京城,也是一个时机。”

最后他们共同约定:“此生能不能回到京城,成败在此一举!加油,努力!”

金健春进了京城便入住了京城的酒店,他和姜少华他们入住在同一个酒店,这个酒店是他以前经常入住的地方,每次来京城谈判或者汇报淮都外景舞台的进展情况,他都在此入驻,只不过此次入驻是以个人的名字,秘密入住的。

金健春入住进了酒店,他就打听了姜少华他们居住的房间,原来他们居住的竟然是一个套房,这让金健春暗自惊喜。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在他们的套房外转来转去,亲眼看见了陈雯婷的离开,金健春便耸着领子,掩盖着自己的面目跟了过去,竟然听到了姜少华生病的消息,陈雯婷正在向公司汇报修改行程。姜少华病倒在了酒店,金健春暗暗欣喜,他的病真是及时。按照故事的情节,持续上升的体温会促进荷尔蒙分泌,进而会加剧他们的感情,那时自己再秘密拍了照片,回去交给自己的女儿,揭开姜少华的面目,不会发愁自己的女儿不会思想动摇。想到这里,金健春激动得快要跳跃出来,他决定回到套房里藏了起来,来个守株待兔。少华儿,对不起了,作为挚爱你的长辈,是迫不得已地走了这一步。

就在金健春匆忙地赶回到了姜少华居住的套房,即将推开虚掩的房门时,一位衣衫不整的女人哭泣着从里面跑了出来,若不是自己躲得及时,肯定会撞个满怀,那女人整理着衣服,看了金健春一眼,匆忙地跑开了。套房的房间里传出来姜少华模糊而又歇斯底里的哭喊:“你不要离开我!”

金健春傻傻地呆立在了门口,什么情况?难道是姜少华出了什么问题?这真切的呼喊代表着什么?刚刚那个跑出来的女人,自己肯定没有见过,衣衫不整,原来看似文弱的姜少华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幸亏自己这次前来,发现了这种情况,否则自己的女儿肯定会掉进水深火热的深渊之中。这时,面前的突然一亮惊醒了金健春,他竟然不小心地按动了手中的相机摁钮,却拍了个寂寞。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金健春向旁边的绿植盆里啐了一口吐沫,然后转身离去。

姜少华在陈雯婷的细心照顾下,两天后便身体痊愈,只剩下一点细微的咳嗽,可以下床活动,可以走出去看看风景。

尽管离春节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京城里的节日气氛已经很浓了,高高悬挂红色的灯笼,红色的旗帜,红色的衣物和摆物,把人的眼睛都映得通红。太阳出来了,路旁积存的雪花开始了融化,一些冰雪混合的镜面被太阳映射下,闪耀着光芒,红彤彤的刺着人们的眼睛。严寒即将过去,在姜少华的记忆里,这个冬季的严寒来的突然,走得又很匆忙,自己伴随着严寒做了一场梦,突然间一无所有,又突然间变得衣食丰足,事业和爱情双丰收。姜少华走在路上,尽管空气中仍然有些寒冷,他仍旧有充足的力量向前行走,他边走边感叹着,人生就像过山车,匆忙间就从高坡到了谷底,又从谷底赶往高点。

“少华,你不要走远了,病刚好,被风吹着会复燃的。”陈雯婷跑过来,掺住了姜少华。在这两天里,姜少华也习惯了陈雯婷的细微帮助,从煮水拿药到吃饭洗衣,他从刚开始的力不从心的推脱到最后的坦然接受,这让陈雯婷也格外地享受这个过程,她尽管心里格格不入,尽管有些问题还想不通,在心爱人的旁边,她还是尽心尽责的去做着应该是一个女人应尽的责任。

其实这些天陈雯婷也在矛盾的思索之中,她在给姜少华拿药回来路过酒店保安部的时候,被酒店保安部主管叫了进去,为了放了这两天的异常图像,还询问她要不要报警。陈雯婷看到了门口徘徊的金健春,也看到了那个匆忙进入套房,又衣衫不整地跑出套房的女人,尽管图像不是很清晰,尽管他们都费尽心思地极力掩盖,但是他们还是露出了一点马脚。当保安部主管再次询问陈雯婷是否报警时,她按下了事情,并让保安除了给自己拷贝一份图像外,让他们尽快删除掉这段影像,并且让他们对这件事情要做到守口如瓶。酒店的保安们当然不敢得罪这位老主顾,按照她的意见做了工作,以至于当姜少华过来要看监控影像时,他们以那两天机器维修把事情掩盖了过去。

陈雯婷做完了这一切,她在思索着,当然金健春的到来目的,陈雯婷很清晰,从金健春那鬼鬼祟祟的应到来看,他是来监视姜少华和自己的,也进一步证实了罗阳那天酒醉后的言语。所以,金健春的到来,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而后面那位女人就让自己很是纳闷,肯定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而这个人突然间趁着自己忘记关上房间大门的时候,突然进入房间,而又突然衣衫不整地哭泣着跑了出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知道那个时候的姜少华已经高烧得手无缚鸡之力,她又为何会衣衫不整。陈雯婷渴望答案,然而这答案可能也只有姜少华能够解开。于是,陈雯婷也匆忙地向公司请了假,陪在了姜少华的身边。

“没有那么娇气,病好了便是好了!”姜少华故作着坦荡说。

“少装了,想最后一击!”陈雯婷突然握紧了手,姜少华的手臂吃不了力,微微颤抖着,陈雯婷笑着说,“呵呵,还是受不了力气,”转而问道,“少华,你在京城有熟人吗?”

“好像没有,我自从毕业后就就在南方城市工作,只是跟随着领导参加过几次周庄科技大会,就没有到过京城来。”姜少华率真地回答道。

“哦!”陈雯婷便不再说话。

“怎么了?”这次轮到姜少华迷糊了。

“没有事情!”陈雯婷掩饰着心慌,她和姜少华顺着道路走着,她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赶紧好起来,董事会那边在放假之前还要你一个汇报,另外,好了之后,我带你去参加一个京城的资金融合大会,为三年后的公司融资探下道路。”

“好呀!按照这个情况,我觉得明天就可以参加了。”

“那就看看情况吧!”

两个人便向着酒店走去,阳光照在背影上,他们就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边聊边走进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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