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接近中午,淮都大酒店的东厢房内,随着人们的突然一声惊呼,人们纷纷把目光看向入口。
一对新人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一步步地走进大厅,左侧的姜少诚精神抖擞,尽管眼睛的深处有些疲惫,他还是打起了精神,身旁边的几个伴郎边走边取笑和打闹着他,这个婚礼就以他们的取闹为主,把现场的气氛一丝丝地点燃起来,一直燃烧到了鼎盛。本来这些事情是他们要去取闹姜锦和的,但是由于姜少华的嘱托,看在老人岁数已高,他们只能把矛盾对准了新人,而周琪琪的肚子微隆,他们也不敢造次,现在如果闹起来,只能把矛头对准兄弟二人,在这个老城里,这就是规矩。
在婚礼现场,年轻人闹得越厉害,代表新人们婚后的生活越红火,家庭越和睦。所以,眼前的这帮年轻人像打了鸡血似的,他们寻找着可以发泄的人群,把礼花朝着人群喷洒。姜锦和的年岁大了,他们闹不得,周琪琪怀孕了,他们也闹不得,这两个人如果出了事情,他们都是承担不了的。当他们寻找姜少华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失去了踪影。无奈的他们,只得找了姜少诚,他是逃不了的,在这个场合里,他们把姜少诚的脸上用彩色颜料涂抹得黑一道红一道的,头上用鸡蛋清梳理了,如今惹得一群苍蝇跟着乱飞,让穿行的人们不禁捂住了嘴巴。
“我们这里的习俗还没变吗?”姜少华从金志琪的身后探出头来轻声地问道。
“是呀!少华哥,你可要藏好了,他们抓到你也是一样的!”金志琪微笑着轻声回答道,原来她一看到那帮年轻人进来,就把亲爱的少华哥藏了起来。
“你们这里的习俗还很有意思呀!独特而新颖。”看到这独特的生活婚礼,路然也不禁地微笑着说。
“现在改观了一些,以前那才叫闹得凶,有些新人和他们的父母被他们捆扎在树上,戴着纸扎帽子,和以前的批斗差不多!”金志琪和他们说笑着。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有点助纣为虐呀?是不是我们现在要把姜总经理供出去呀?”范语晨挑衅似的看着她们身后的姜少华。
“别别别,过了今天,我请你们吃饭,千万别这个时候把我供出去!”姜少华连连打拱作揖,祈求着说。
“得了吧!就是吓你一下,再说恐怕你这样的日子也用不了多久了,下次我们亲自出手来做了!”范语晨挑衅着说道。
范语晨说着无意,但是她却没有预料到旁边的人竟然黑起了脸,于是在身边路然董事长眼睛的警示下,赶紧闭住了嘴巴。
就在姜少华忐忑而欣喜的时候,淮都大酒店东厢房最最高兴莫过于姜锦和老汉,他欣喜地盯着面前肆无忌惮玩闹的人群,心情不禁热血沸腾。两个孩子年幼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就因一场疾病故去,是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对待孩子他可以说小心翼翼地抚养着,还是阻挡不了少诚跟着弟弟姜锦泰走了邪路,只有姜少华在自己的期盼中成了材。如今两个孩子都有了依靠,怎能不让自己欣慰。姜锦和也知道面前的这些年轻人不来闹腾自己,皆是因为姜少华事先封了红包,打了招呼,他很感激这个儿子,让自己的姜家在这个本地的最高规格的酒店里风光一次。
“两位新人,一拜天地,感谢天地日月星辰,二拜高堂,感谢父母养育恩——”当主持人的声音传来,全场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满脸被涂抹得一塌糊涂的姜少诚在喧闹声中跪拜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他看到年迈的父亲在面前激动得不停地抹着眼泪,他的内心也不禁五味杂陈,他没有想到父亲是如此地脆弱,以前自己每次犯错后,父亲也只是无措地搓着手,然后咳声叹气一阵就悄悄地过去了。他在自己的面前,没有过严父的样子,也许母亲离开自己的日子太久,他更多的扮演了母亲的姿态,在自己的心目中,父亲从来不会去干涉自己的任何决定,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然而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和爱护自己,他也会着急和无奈,也会劝阻和叹息,如今他确实已经老了,鬓角的白发,脸上的皱纹,他小心翼翼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除了自己赢得的,外在的东西看都没有看过一眼,他竭尽全力地呵护着自己的祖传四合院落和两个儿子,这辈子如果失去了这些,他可能就没有了生命的意义。
姜少诚携着身边的周琪琪虔诚地磕了一个头,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至少站在父亲的立场上,是的,他曾经反抗过这场婚姻,但是自从自己迈出警察局的那一刻,自从看到车旁站立的,正在翘首以盼的父亲之后,他的内心也就软化了下来。
姜少诚虔诚地磕了第二个头,这是对父亲的感激,如果自己磕下的第一个头还有一点不甘心,但是这第二个确是实心实意的,父亲,我年迈的父亲,我感激你!尽管你在我的前半生里默默无闻,我仍旧感激你沉默的关怀和挚爱,我长大了,从明天起,我也要成为一位丈夫,一位父亲,但愿我能在这个职业上获得一个满意的分数。
“大家停一下!停一下!”突然外面闯进了几位警官,为首的则是陈志平,进了会场,他就喊道。
“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
“姜少诚,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陈志平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逮扑令。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是刚从公安局把他接回来。”姜锦和不禁脸色苍白地问道,最近这些日子他都睡不了觉,每天想着二儿子呆在警察局里,所说没有公诉,也没有戴着刑具,只是因为那些住院的人不同意释放他,出于保护和保护,暂时让他住在警察局里,今天被保释出来,怎么现在又追来了。
“是呀!陈警官,我们早晨刚把少诚接了回来,你们怎么又修改过来了!”姜少华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在这个时间里,自己可不能再躲藏了,对于警察们的不请自来,他也是很迷糊。
“俺大叔,少华,你误会了,这次不是科创公司伤人事件?这次是前两个月的强奸伤人案件!”陈志平把手中的逮捕令交给姜少华,然后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可看清了,我们经过多次指纹比对,现在已经确切那天伤害金志琪的人就是姜少诚。”
“啊!”人群中突然有人摔倒。
“我的琪儿呀!”又传来了女人的痛哭。
此时的姜少诚已经面色苍白,浑身瘫软下来。
“你,真的是你吗?你这个不孝子!”姜锦和如雷轰顶,他哆嗦着再也站立不住,眼睛突然向上一翻,扬身栽倒。
“俺爸!”姜少华赶紧过去抱住了自己年迈的父亲,他呼喊着。
大厅内顿时乱了起来,来不及反应的人们不知道是走还是留,是劝阻还是逃避。
“快,快送姜叔去医院!”反应过来的蔡云龙呼喊道。
当人们手忙脚乱地把姜锦和老汉送到了区人民医院,这个老汉还是没有熬过生命的安排,自己辛辛苦苦地一辈子,本份老实,兢兢业业,最后还是倒在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面前。
“俺爸,俺爸!”姜少华扑在白布包裹的尸体上,他痛彻心扉,自己如今彻底变成了孤儿,儿时母亲的去世,他没有这样地心痛,只是拉着年幼的弟弟,在父亲说着母亲累了,需要睡觉的谎言中,自己信了。而如今的自己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苦痛,父亲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他的眼睛突兀着,嘴角处流着猩红的血,在送来医院的车上,姜少华一直痛哭呼唤着自己的父亲,他多么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回答,然而父亲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就像激烈拉动的封箱一样。姜少华知道父亲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他又不想让父亲说出来。
“少华,你让他说出来吧!否则——”路然在他们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姜少华的肩头。
“不,俺爸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就行了!”姜少华执拗地说,没曾想到了医院,姜锦和张口吐了一口鲜血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姜少华很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让父亲把话说出来?为什么这个社会这么残酷?他们匆匆地夺去了一位老实人的生命?
“少华,你节哀吧!”为他们开车过来的蔡云龙轻轻地拍了拍少华的肩膀,作为他的战友和同事,自己现在能够做到的恐怕也只有安慰和陪伴。
“是呀!少华,不要哭坏了身体!”路然也在旁边哽咽着安慰道。
姜少华被他们搀扶着,看着父亲被护士推进了冷藏房间,他瘫软在地上,是的!从今天起他就再也看不到了父亲,听不到父亲的声音,他痛恨自己从南方美宁市回来家乡,至今还没有好好地陪伴一下父亲,自己就一直地在忙,忙着事业,忙着公司,真正陪伴父亲的时候就是从南方美宁市回来的那一晚,自己是多么地自私呀!只有受伤后才会想到在父亲的膝下疗伤,而自己只要稍微长了翅膀,就飞驰而去。想到这里,姜少华扬起手掌,狠狠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你如今是个什么东西?
“少华,你不要这样!”蔡云龙赶紧拉住了他的手,进而紧紧地抱住了他。
“医生,你们快来!看看少华究竟怎样了?”路然赶忙呼喊着请来了医生。
病房前又顿时乱了起来,医生在呼喊声中匆忙地赶了过来。
在淮都区的一切都结束了,是到了应该离开的时间了!金志琪坐在窗前,她已经躺在床上过了两天,她不明白为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人竟然是姜少诚?而他又每天在自己的面前演着戏?
现在既然证据确凿,他又被关进了监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个人呀!死不足惜,可怜的人倒是那姜锦和老汉,每天担心害怕还是为此献出了生命,姜少华也住了医院,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啊!少华哥,你一定要挺住。
自己的父母在婚礼上大闹了一场,这等于给他们姜家火上泼了一滩汽油,更甚者的是姜大伯的葬礼他们也没有参加,他们两家的梁子是彻底接下了,如何权衡两家的关系!金志琪思索再三,他决定还是要立刻离开淮都区这个自己生长的地方,于是她在众多京城公司的合同中,翻找出了一份,匆匆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几个人就打包行李悄悄地离开了淮都。
“琪儿,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早就应该离开这里了!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我们到了京城肯定会闯出一片天地!”金健春在前座的副驾驶座位上回过头来说。
“对,琪儿,别想这么多了,开心一些,马上就开始新的生活了。”柳如言尽管很反感丈夫落井下石的做法,现在也只得这样的劝慰着女儿。
“俺爸俺妈,你们别说了,让我静一下!”金志琪在后座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车子的缓缓启动,路过小城的中心,一道红色的墙闪现在她们的眼前,正是那道宫墙,绵延了近两公里,金志琪把脸靠近窗户,眼睛不眨地盯着这刺眼的红色。
红色的墙体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这到底怎么了?金志琪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
隐约中她似乎看到两个男孩在领着一位女孩在夕阳下奔跑,那墙上镌刻着他们的身影,那身形是如此地真实,如此地亲切,原来以为这些图像会陪伴自己度过余生,然而它们却慢慢地离自己而去,就像雨后的彩虹,虽然美丽却很短暂地就消失了。金志琪的童年留在这里,她的青春和爱情埋在这里,而她的噩梦也深深地藏在了这道宫墙下。
朦胧中突然金志琪他们看到了罗阳的车,罗阳的车辆停靠在路边,他似乎在等人,不时焦灼地看着手表。
“罗大哥,你是在这里等人吗?”金志琪让车停靠在罗阳的面前。
“哦,原来是志琪呀!是的,我在这里等待一个同事,”罗阳又看到后座上金健春夫妻,也微笑地挥手打了招呼,然后看着他们的车辆内的行李,诧异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京城,和一家文化娱乐公司新签了合同!”金志琪毫不隐晦地回答道。
“我也要回京城呀!那我们可以同路了。”罗阳兴高采烈地说。
“是嘛?你回去做什么?”金志琪问道。
“我要回去汇报分公司的情况!”罗阳回答道,然后他看到李少叶抱着一扎材料慢慢地走向自己,他回头说,“我等的人到了,我们一起走吧!”
“好呀!那我可以搭下你的顺风车吗?让我也坐下你的高级配车?”金志琪突然说。
“那好呀!那我可有伴了。”罗阳爽朗地说道。
“我们的车辆也够坐呀!干嘛去麻烦你罗大哥?——”柳如言从后座伸出头来,然而她的后半句却被金健春阻拦了下来。
“没事的,柳姨,我的车还空着几个位置!”罗阳笑着说道。
“对呀!我才不想一路听你们两个老人唠叨呢?”金志琪笑着跳下了车,开门钻进了罗阳的副驾驶位上。
等李少叶走近罗阳,她看到副驾驶座椅有了别人,微微一愣,转而就发觉她竟然是淮都区赫赫有名的歌手金志琪,她和罗阳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间出现在罗阳车辆的副驾驶座位上?带着种种疑问,李少叶还是抱着材料坐到了后排车位上。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司的秘书长李少叶,这位是金志琪!”罗阳钻进驾驶位,为他们做了介绍。
“金小姐在淮都区赫赫有名,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吧!”李少叶的语句中充满了醋意,但是她还是客气地伸出了手来。
“李小姐客气了,我这次坐了次顺风车,希望没有打扰你们的工作!”金志琪笑着说道。
“哪里有打扰,这次我也是陪着罗总经理到京城汇报工作!”李少叶也客套地说。
“你们两个怎么客套起来了!坐好了,我们就出发了。”罗阳说完,便一踩油门,汽车划了一个圈,在西郊上了直达京城的高速道路。
“你怎么不让把话我说完呢?”柳如言看到车辆启动,回头问身边的金健春。
“你不发觉这样是琪儿有意为之吗?我感觉到她长大了,现在我们要进京城,还是需要有人帮助呀?罗阳就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这一年里,他在京城肯定积攒了很多的朋友,这对我们在京城里立足肯定会带来帮助的!”金健春有条理地分析道。
“哦,原来你又把女儿的事情做成了一个交易!”柳如言没有去表扬丈夫的举措,她的内心很反感丈夫的作为。
“这是女儿的决定,怎么能够说是我把她做成了一个交易呢?”金健春诡辩着,其实他的内心很明白,罗阳肯定不会在淮都区呆很久,他肯定还会回到京城中来,那时靠着他的关系,他们一家回到京城里来,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说不过你了,但愿事情如你想象那样,琪儿可经不起折腾了!”柳如言叹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