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
柳青青笑着连连摆手，落落大方道：“我们这些村里的妇人，就算想学点字也得抽得出时间。再等等吧，等我这腌香鱼的生意稳定下来后，一定好好识字，毕竟这东西做生意没准用得着。”
杨柳望着她，眼眸亮亮的，心里一阵讶异。
什么村妇？
自认识柳青青起，她就没觉得眼前人只是个寻常小村庄里粗鄙不堪的村妇。
杨柳笑了，温声道：“是，不管什么年纪，肯识字都是好事。”
紧接着她向柳青青解释了下纸上那些文字的意思，柳青青也靠着记忆中认识的那几个字，勉强跟上了她。
这是一张契约订单，大抵是说柳青青允诺每月初五做出一百条腌香鱼卖给杨柳，银两当场结算。
“这是上次五十条腌香鱼的。”杨柳解释完了后，先将上次的银钱结算给她，接着又问道：“怎么样？这单生意做吗？”
她也知道河旺家只有两个小鱼塘，一百条鱼数量太大，所以还是尊重柳青青自己的选择。
柳青青闻言，愣了一会，想赚银子的心还是抵过了一切，咬咬牙坚定道：“做！当然要做！”
“每个月就一百条，二嫂，你让人过来取就是了。”
接着她又指着纸上的某个位置，疑惑道：“是在这里画押吗？”
“不用画。”杨柳笑道：“我们是亲戚，不用来这一套虚的。我就是弄张订单来存放在你这，上面银两和鱼的数目都标记得很清楚，我们彼此知道就好。”
毕竟柳青青能答应合作，已经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秋水县的客栈很多，按理说每月一百条也是不够的。但她清楚河旺家的情况，一百条估摸着已经是极限了，如果还想做这单生意，那就一定不能再往上加。
柳青青觉着被信任的感觉真好，对她的好感又多加了几分，心里的那股斗气也愈发旺了。
俩人商量完合作的事后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杨柳环顾四周，好奇的问道：“你们家女娃娃呢？”
柳青青刚想回答她，屋内大白的犬吠声就跟着响起了。
“哟提什么来什么。”柳青青急忙起身，同时不忘笑着同她道：“睡觉呢，你一提，那小家伙就睡醒了。”
话落，转身回屋。
杨柳也笑着跟上她，想去屋内看看那个糯叽叽的小娃娃。
玖玖果然是醒了，只是成小五还在睡，丝毫没被狗叫声吵醒，翻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睡得不省人事。
“玖玖醒了啊？”柳青青一脸温柔的走近，轻手轻脚的，柔声道：“来，让娘抱抱。”
小玖玖挥舞着短胳膊，咧着嘴笑，奶声奶气道：“娘～亲～抱抱，抱抱～”
这一声声的呼喊，把杨柳的心都给叫软了。
她独独羡慕河旺家的就是子女旺盛，还个个都长得那么好看，贼有出息。唯一的女娃娃长得又那么精致，让人乍一瞧就感觉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怕吵到还在睡的成小五，俩人哄着玖玖还有大白到外面。
一落座，杨柳就迫不及待的向小玖玖伸出手，轻哄道：“玖玖，来，让二伯母抱抱。”
小玖玖眨巴了下眼睛，视线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的肚子，接着笑出声，朝她倾斜了过去，落入她的怀抱。
“哎哟，真乖！”
粉嫩嫩、软乎乎的一团入怀，杨柳都舍不得放手了，把小家伙抱得紧紧的，轻抚她糯叽叽的小脸颊，心软成一片。
“青青，你可真会生啊！”
她要是能像柳青青一样，也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该多好？
柳青青正在给小玖玖拌稀米粥，听到她的话后，转头柔声回道：“你也可以啊，跟二哥多努力，也生一个娃娃出来，以后的日子才更有趣。”
一提到某个不争气的家伙，杨柳就气不打一处来，抱怨道：“别提了，让他多喝点补药也不喝，不主动还磨叽，男人就是靠不上！”
柳青青一听，乐了，没等她说点什么，杨柳的脸色就突然“唰”一下白了。
“啊～”
杨柳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一只手捂着肚子，另外一只手还不忘抱着玖玖，弯腰蜷缩着身体。
“怎么了？”
柳青青闻声，急忙丢下碗筷，跑过去焦急的询问道：“二嫂，你没事吧？”
眼看着杨柳的额头开始冒汗，柳青青急得直跺脚。
白禾禾也跑了出来，手足无措道：“小舅妈，用不用送去大夫那？”
柳青青当即反应过来，把玖玖交给白禾禾，自己则扶着杨柳往外面走。
玖玖在白禾禾的怀中挣扎着，奶声一直叫“娘”，但是都没得到回应，气鼓鼓的撇着嘴，双手双脚齐扑腾，真想跟上去。
外面的马车还停着，柳青青不敢耽搁，让马夫往最近的平头县上跑，生怕杨柳有个什么万一。
俩人到了县上后，直奔郑均的医馆。
“郑小大夫…郑小大夫在吗？！”
柳青青焦急的呼喊着，还得时刻注意杨柳的情况，折腾一番，她都开始冒汗了。
郑均此刻正在休憩，听到声响，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
杨柳倒是缓过刚开始的那股绞痛劲了，只是还是没什么力气说话，靠在柳青青身上，浅浅的喘着气。
郑均替她诊脉诊了三次，眼神从一开始的狐疑到错愕再到渐渐平静。
他吩咐馆内的打手去倒碗温水，接着冷静的望向柳青青，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位夫人…有身孕了。”
有孕了？！
柳青青惊愕的瞪大眼，恰好与震惊抬眸的杨柳对上了，俩人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身子重的人不宜颠簸劳累，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郑均觉着自己算是委婉的了，他看杨柳，估摸着也得有四十了，说是上了年纪也没什么不对吧？
温水来了，柳青青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当即接过，磕巴道：“…快，快这，快喝一口暖暖身子。”
俩人根本没听郑均的话。
郑均挑眉看着，见她喝了差不多半碗后，又自顾自道：“这个年纪的妇人，能有身孕的不多…夫人还是得注意身体。有身孕可不是什么小事，一个养不好，大的小的都得受罪。”
柳青青闻言，乖巧的直点头，喜悦冲昏了头脑，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老半响才又问道：“郑小大夫，你没诊错吧？我二嫂真有身孕了？”
郑均轻笑一声，温声道：“我诊了三遍，不会出错的。”
杨柳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但耐不住此刻心情愉悦，抿着嘴，眉眼含笑，想到刚刚的绞痛，又担忧的询问：“那小大夫，我这胎儿没事吧？”
郑均闻言，耐心的重复了遍刚刚的话，“无妨的，只是你的年纪有些许大，在这种时候有身孕，不宜到处颠簸劳累，应该多休息，多进补，好好养胎。”
杨柳听了后，放心了，拍着胸脯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要是就这么给作没了，那我真得后悔死！”
想起刚刚那阵绞痛，她就担心得不行。
郑均也看出来了，轻声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刚刚已经吩咐伙计去烧安胎药了。夫人喝下去后，痛感兴许能得到缓解。”
杨柳和柳青青对视一眼，俩人同时弯唇笑着，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心中一阵感概。
想什么来什么…上天简直是太优待她们了！
“阿弥陀佛…”杨柳双手合十，虔诚道：“佛祖保佑，佛祖慈悲，当真赐我孩儿…”
郑均见状，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忍住多嘴问道：“夫人…是头胎？”
杨柳激动得直点头。
郑均倒是变得严肃了起来，正经道：“夫人，你这年纪确实是不轻了…这会怀上头胎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夫人需得稳妥小心才是……”
“是啊！”
柳青青满脸担心的对她道：“二嫂，你今天还是别颠簸了，今晚就留在我们这，喝两帖安胎药，稳妥些，明日一早再让二哥来接你。”
杨柳抚着自己的肚子，也担心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出意外，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大抵是心里的喜悦大过了一切，她这会已经没什么痛的感觉了，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很想回去向家里人报喜。
郑均又事无巨细的将安胎和头胎需要注意的事讲了一遍，叮嘱她一定得小心仔细。切莫伤了身子、忌劳累、忌颠簸，需得静养，饭后也可以走两步稳健一下。
杨柳听得很仔细，认真的点着头。
在医馆里喝了安胎药后，郑均又给她开了几贴带回去。
马车上，杨柳热泪盈眶，紧紧握着身旁人的手，分享喜悦。
“…青青啊…你都不知道…我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
“…我一直想着，要是这辈子没给杨家留后，那我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都对不起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