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又往上升了一截,地面上众人的影子又短了一截,周围的空气里渐渐有了些暖意,就在所有受邀前来的大门派席位上都坐了人。
韩双玉也迎着呼声露面了。
只见他在众人的簇拥下,由高台后面信步走来,高昂着头,满面得意。
周围呼声越来越高,一声盖过一声,此起彼伏,喊得都是“武林盟主,众望所归”八个字。
正主露面,秦文渡丢下茶碗,把小茸留在原地,也从另一座峰顶来到这座山,和赵青木混到了人群中。
不得不说,来的人确实多,少数熟面孔坐在最前面,诸如褚付寻马萧龙固马家兄弟等门派首领,还有些二十年前大派的残余势力晴空寺、启星阁,云帆巷等领头人,若不是他们坐在前排,凭他们那贼眉鼠眼白眼看人的样子,估计很难将他们与功高盖世德高望重,一派之首联想到一起。
除此以外,剩余的都是些生面孔。和旁边的人稍一打听,秦文渡知道这江湖上又出现了些名不见经传的新门派,像什么除恶堂,霸宗门等等,头领也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奇人异士,水平参差不齐。
不用猜也是韩双玉招兵买马,是拉来站在他那一方的。
而曾经名扬天下,作为武林第二大门派的毓秀庄,自从孙鄂死后,便对外宣布毓秀庄自此以后再不插手江湖上的事。所以不管是陆绵还是孙子齐,今后江湖上的一切纷争,他们都不再理会,只一心经营毓秀庄的生意。
还有九头镖,西沙帮等,自打帮主没了以后,他们便四分五裂,有的投入了他人门下,有的娶妻生子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去了。人群中偶尔能看到几个曾经的弟子,也是满脸愤懑,一身困囧。早被仇恨和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
走上高台之前,韩双玉以眼色示意龙固,他马上从椅子上起来,和他一起走上高台。
马萧资历尚浅,不宜上台,就坐在桌前,不时面带笑容用余光打量周围,防着突然有人捣乱,他好给埋伏在山下的人发信号。
众人见韩双玉已上高台,龙固伸出双手示意要众人安静下来,周围终于静了下来。
龙固看了一眼韩双玉,见他点了头,他专过身面对众人,开始说道:“诸位,今日是约定好的武林大会的日子,此前请帖已递到各帮各派,各路英雄好汉手里,大家已经知道了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龙某便不在这里重复了。请帖是龙某和韩堂主共同发出去的,在请帖发出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收到了各位英雄的响应支持,多数人直接传来书信,表示韩堂主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所以,龙某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但同时为了选举的公平性,在此龙某在这里再问一次台下的各位,大家对韩堂主当选盟主还有没有疑问,如果没有,那将马上举行接任仪式。”
龙固说完话,目光一扫台下,敏锐地审视众人,看有多少没有投诚的,有多少是脚踏两条船,有意倒像毓秀庄和飞鹰寨等门派的。
经历了两次大战,江湖不断翻盘,新的势力不断崛起,旧的势力有的也依然存在,但大多他心里有数,因为他是个世故的老江湖。谁摇摆不定,谁孤竖一帜,谁一直反对韩双玉,他仅仅站在台上一扫几乎心里就有了数。
见台下小声嘀咕了一阵,始终无人愿意出头,龙固严峻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常人难察觉的笑容,之后他便宣布,由韩双玉任武林盟主,为武林人武林事做出英明决断和号召。
期间,他还难得地夸赞了一番,说他年轻有为,功高盖世,英明果断,目光长远等等,直听得赵青木犯恶心,秦文渡直摇头。
之后,一名弟子拿来了赵岩冥生前戴在手上的扳指,龙固还为此介绍一番:“这枚扳指是武林盟主的象征和信物,上一任盟主赵岩冥带着它惩恶扬善,为维护武林正义做出了很多牺牲,甚至献出了性命,相信咱们未来的新任盟主也完全会为了大义献出自己,他一定会不输前人完成自己使命。”
接着,韩双玉在众人目视下带上了扳指,并朝众人拱手道:“韩某不才,不久前得门内师兄弟新任,接管蓝门成了门主,如今又得到各位英雄好汉的支持,当上了武林盟主!韩某扪心自问,自己所作所为,距离真正的盟主还有一段差距,所以韩某日后一定尽自己作为,为各位创造出一个公平公正,有情有义的武林,绝不让外邦侵入,内生叛乱!”
话音甫落,台下响起一片掌声,韩双玉风光无限,在掌声中加冠进爵,带上了一顶特意为他锻造的玄铁镂金的宝冠,披了一件避火抗刀的凤羽披风,十分得意地坐在了高台上那黄金锻造,精雕细镂的盟主宝座上。
他自封门主的事赵青木回临安的时候已有所耳闻,没有门主信物青花剑就继任门主,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如今他又擅自开启蓝门重地大门,取出扳指,他简直是目中无人,胆大妄为。
赵青木狠狠咬紧要关,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冲出人群,来质问他凭什么。还好秦文渡发现及时,一把拉住了她,他们这才没有暴露。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要杀了那只狗!”
赵青木欲试图挣开束缚,秦文渡见她动静有点大,无奈只好抱住了她,接着把她带到了半山腰树林里。
“青木,你先不要冲动,他现在还没处决那个魔宗长老,所以来的人都还没有动静,等下你就会知道有很多和你一样心情的人,他们背负的仇恨虽不及你但也不比你少,他们也是在忍耐,等待适宜的时机。你要知道,没有周全的计划贸然行事是不明智的做法,一不小心就会落入敌人的圈套,韩双玉命人做的那些陷阱你也看到了!总之,青木你一定要冷静下来,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那些含冤的人,你们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一番规劝,赵青木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趴在秦文渡肩上,眼角接连落下泪珠,很快打湿了他肩上一片。
“回想我爹的死,仅仅过了一夜,我的身边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突然就成了一个孤儿,身边的人很多开始变得陌生。之后我辗转他乡,流离失所,经历了很多事。每次我在路上或者一个人的夜里我就很想念我爹我娘,想念以前的日子,之后心里就会升起恨意,恨背地里使阴谋耍手段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暗地里算计来算计去,也不会生出这一场大阴谋,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把我爹卷入其中。但现在,我最恨的就是韩双玉,归根到底是他,我爹视他如己出,教他养他,对他倾囊相授,待他没有半点私心,就算他不用这种手段,凭实力而言,蓝门将来也是他的,真没想到……他竟然下得去手,还如此残忍!”
秦文渡听着赵青木的哭诉,心里也跟着难受,把她抱得更紧了。
刚提到三花教的时候,赵青木就已经联想到了比自己还惨的墨一,她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其实,我心里还压了一件事,我很想找个人说出来,就这样压在心里我很难受!”
“没事的,说吧,我听着呢!”
“其实,墨一比我还要惨!他的父母无辜蒙冤惨死,他独自痛苦还要被人误解,为了报仇强行修炼不完整的真经,以致走火入魔,外面所有人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杀他,他既要防备不被人杀死,还要设法为父母申冤报仇,他已经活得这么艰难了,而我……我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利用完他之后毫不留情地一剑将他刺死,我的内功心法都是他传授的,我这样做是不是恩将仇报,我是不是很没有良心?”
赵青木哭的泪眼朦胧,抓紧秦文渡的湿了大片的肩膀,带着颤音忏悔道。
她真希望身边有人能像老道那样指责她一顿,或者大骂她一顿也行,让她承受些该有的惩罚,而不是她做错了事之后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轻易被饶恕,这样她更难安心。
“我希望你能骂我几句,或者打我一顿,让我知道我做了多么坏的人,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我是个罪人……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秦文渡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抚摸着她的头一直安慰她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她与那墨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文渡不想知道,也不想去了解,因为以前他和墨一属于正邪两个阵营,是对立的人,同时也是情敌。
现在,他死了,非亲非故,既然含冤而死,顺便替他把仇报了即可,此外在无别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他,我们一起帮他把仇报了,让他在九泉之下安息就好!”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