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送走了那些客人,肖国藩进来,说那些人是下面市里的人。他们聊了一会,自然就说起了那件事。肖国藩说:“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去比较合适。明天你到他家里去一趟吧,找个借口,就说是过去看看他。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好的嘛。”邓一群觉得确有道理。肖国藩说:“不要空手,带点东西过去。”“没有什么借口啊?”邓一群为难地说。肖国藩说:“借口还不是找出来的?你们新房子不是多出来一间,感谢他嘛。”“……那跟他没有关系的。”邓一群说。肖国藩说:“你这就叫死心眼了。做人都不会?”带他们到厨房,地上有两只水湿的蒲包,里面发出“嗞嗞”的声音,说:“这是刚才他们送过来的螃蟹和甲鱼,你拎一包过去。”邓一群说:“那怎么行。我不能要。”肖如玉也笑起来,说:“这成什么话。”温婷婷在一边说:“放在家里我们也吃不了这许多,还不如让你们拿去办点实事,家里人,就不要讲什么客气啦。”肖如玉就对邓一群说:“好吧,哥嫂让你拿你就拿了,回头我们再谢。”肖国藩说:“哧!这是什么话。”

邓一群和肖如玉就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为这事邓一群心里一直很犯难,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可耻。即使他理应得到一个什么职位,也不能这样,现在他这样子等于是上门去要官。他内心里还有一种很强烈的羞耻感。社会上流行这样的话: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得到重用。他现在就是在跑官。

他渴望得到重用,但他怕跑,感觉面子上下不来。这跟当时他去找虞秘书长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更主要的,他是怕肖家看不起他。他是矛盾的:一方面他需要利用肖家的社会关系,另一方面,他却怕别人看穿他利用这种关系。

肖如玉原本并不希望他跑。她对场面上的事不以为然。但她相信邓一群在单位里是受到不公对待的,这种她见过不少。而现在邓一群是她的丈夫,她就不能让他受到委屈。她支持他去运动,活动关节。她要看开些,说:“社会上都是这样,你还怎么清高得起来?穷酸劲是场面上的大敌。当官首要的一条就是脸皮要厚,没有看过《厚黑学》这本书?”他说:“你跟我一起去要好些。”肖如玉说:“他又不是我们行的行长,要我去做什么。”邓一群说:“他跟你哥是朋友。你跟我去,胆子壮一些。”

龚副厅长家还是组织部的老房子,面积不大。周润南的房子却不止一处。邓一群觉得龚长庚还是一个比较好的干部。龚长庚对他们的到来感到非常的意外。邓一群假装说是来看看他,向他表示感谢。肖如玉在一边敲边鼓,说邓一群回家怎么怎么经常提起龚副厅长。龚副厅长就笑起来,说:“我平时关心还不够。厅里的事情太多太杂。”接着就问了他们处里的情况,邓一群就把处里的情况说一说,没敢作任何评论。龚长庚听了没再做声。

不敢多坐,他们提出要走。龚副厅长指着他们放在墙角的蒲包问:“这是什么东西?”邓一群尴尬地一笑,说:“什么也不是。”拉着肖如玉就逃。

一口气出了院子大门,才松了一口气。

邓一群在机关里上班,好几天不敢想那件事。这事会传出去吗?要是让人知道那可真是丢死人了。他看每个人都觉得他们正在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不,他们不可能知道。这就是做贼心虚啊。他想。

他不急于得到什么位置,但该得到的,一定要得到。他想。不就是送了点礼吗?并不可耻。可耻的不是我,可耻的是这个现实。那些中层干部,逢年过节谁不往领导家里跑?田小悦为什么提那么快,她肯定也跑了。世界上可耻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说他是可耻的,那么他也不比别人更可耻。

一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龚副厅长突然上楼来了,看到只有邓一群一个人还在办公室里(那天别人倒没有提早下班,而是各人都有事去了),笑一笑,问:“姜处长在不在?”邓一群说:“啊,在。”他就过去了。他找姜处长什么事呢?他明明是知道姜处长办公室的,为什么还要到我这个办公室来看一看呢?邓一群放下手里的活,就在桌前坐了下来。他要等待,等待什么他也不知道。等待是无聊的,等待是枯燥的。他索性玩起电脑来,现在传媒越来越发达,内容异常丰富。政治的、经济的、人文的,什么都有。现在真是越来越开放了。科里的电脑上网了。他们这样的机关,电脑上网有什么用呢?好玩。那上面什么东西都有,只要领导不在,他们就可以调色情图片看,从上面下载一些文章。不必担心领导看见,因为他们都不懂,甚至连打字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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