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chapter115
在坎特尔伯爵的安排下,泰伦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王宫。但他并没有急着闯进议会大厅,而是在‘门’外驻足,安静地听起墙角来。
直到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泰伦斯才整理衣襟,准备现身。但是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心脏的位置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胸’膛中扯出来一般。
泰伦斯不禁按住‘胸’口闷哼了一声。
他身后的‘侍’卫连忙扶住他,问道:“阁下,您没事吧?”
泰伦斯摆了摆手,那阵疼痛很快过去,他猜测大概是最近过于忙碌而引起的,但心中却有一种恐慌萦绕不散。只是现在并不是细究的时候,泰伦斯喘了口气,推开大‘门’,对王座之上已经怒急的莱昂内尔·帕西诺说道:“想要造反的不是别人,正是伯父您才对吧?”
帕西诺不可置信地看向泰伦斯,他知道泰伦斯没死,但他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今天如此咄咄‘逼’人,就是因为这小子?!”莱昂内尔·帕西诺怒吼道,“你们难道以为这小子可以在眼下的局势中有所作为吗?他还不足二十岁!我!才是能够统治沙宁派尔的那个人!”
“您的自信已经可以称之为自负了呢,伯父。但我的能力并不用你评判,‘女’王陛下曾下手谕,封我为亲王,在她身体抱恙之时可以代管国政。伯父,您要违抗‘女’王陛下的命令吗?”
泰伦斯说着,拿出一卷文书,在右下角的位置印着的印章,正出自于帕西诺一直求之不得的国王权杖。
这份授勋声明是一年前泰伦斯冒险潜入王宫,从被帕西诺囚禁的‘女’王那里得来的——有了这份文件,泰伦斯本可以立刻恢复身份,但是在领地发生动‘乱’的前提下,泰伦斯并不足以服众,必然还会给帕西诺卷土重来的机会。因此泰伦斯才一直蛰伏至今,这也是‘女’王陛下的意思。
“或许您对这份文件仍有所怀疑,我们也可以将‘女’王陛下请出来,由她为我作证。”泰伦斯进一步‘逼’迫道。
帕西诺被突然出现的授勋声明打了个措手不及,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他努力维持住面部的表情,软下语气说道:“陛下病体未愈,还不宜见人。你的手谕毕竟没有证明人在场,我看还是过两天,等到陛下身体稍好些,再来议论此事。”
泰伦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没同意还是不同意。
就在大厅的气氛渐渐变得诡谲之时,一个染血的‘侍’卫突然撞开大‘门’闯了进来。帕西诺正是‘精’神紧绷的时候,被这样一惊,立刻怒目而视。
可那闯进来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帕西诺方才遣出去探看‘女’王的那一个。
帕西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终于有了不祥的预感。
“公爵阁下……!”‘侍’卫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脸‘色’灰白。“陛下她、她……”
他有些犹疑是否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回禀,但随后进来的一批人用实际行动宣告了发生的事情。
出自坎特尔伯爵府上的‘侍’卫列成两排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四名‘侍’卫抬着一张躺椅,‘女’王正在其上。长久的囚禁让‘女’王既虚弱又憔悴,但她目光清明,威仪犹在。
帕西诺终于颓然地跌坐在王座上,随后又被人拖了下去。
这场大戏终于落下帷幕,但对于泰伦斯来说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女’王和泰伦斯再次见面,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只是眼下正是收拾‘乱’局的时候,因此两人只是对彼此曾经的困境稍做安慰,便打起‘精’神做善后。
所有和帕西诺有所牵扯的贵族都要被逮捕审讯,因为今天的反击完全是保密进行的,因此抓捕任务只能由个个大贵族亲自前去。泰伦斯则向‘女’王请求,带人去阿尔德雷特府抓捕安格斯·艾德。
‘女’王以为泰伦斯是为了洗刷被安格斯窃取爵位的耻辱,毕竟曾经是她决定让安格斯住进阿尔德雷特府中,这份愧疚让她爽快地答应了泰伦斯的请求。
坎特尔伯爵则心知泰伦斯更多的是为了他那个失踪的骑士。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方面是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徒惹泰伦斯不快,另一方面,泰伦斯已经用他的所作所为证明了自己不为任何外物动摇的王者之心。
如果泰伦斯知道坎特尔心中所想的话,大概会因此失笑吧。他之所以不会动摇,是因为兰瑟就在他的心中,而坎特尔一开始的判定才是正确的——那家伙,确确实实是他的弱点。
只是因为弱点本身的强大,才没有让泰伦斯变得怯懦。
“怎么样?”
泰伦斯带着一批‘侍’卫赶到阿尔德雷特府附近,向守在那里的埃文询问道。
“昨天晚上安格斯·艾德曾去过教堂一趟,回来后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过府邸。”
泰伦斯点了点头:“我带人从大‘门’进去,你和剩下的人去把兰瑟救出来。”
他说完,和埃文分两个方向朝着阿尔德雷特府而去。
当泰伦斯带人抵达阿尔德雷特府时,亚当·史密斯已经打开府邸大‘门’,迎接它真正的主人归来。
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并没有因为泰伦斯暂时的离开而失去方向,他坚信着主人终将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并为此勤勤恳恳,不曾有丝毫懈怠,即使他和这座庄园一样,都曾短暂地被别人所占据。
当泰伦斯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时,深刻地感受到了年轻管家的一分也没有消减的忠心。
因任务在身,泰伦斯并没有急着和亚当叙旧,在短暂的照面后,他立刻指挥着‘侍’卫们彻底搜查府邸上下。
大概是急速上升的地位所造成的膨胀的自信心,安格斯平日的行事并不算十分严谨,因此搜索到的,能够证明他和教会、帕斯诺甚至西兰公国‘私’下联系的证据都一一呈现在泰伦斯的面前。
泰伦斯神‘色’莫测的盯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若是安格斯最终成为赢家的话,那么这些东西也只会成为他生命中光辉的一笔,人们会说安格斯·艾德这个人‘交’友遍布天下,有着可以和任何人亲密无间的人格魅力。
成功者连历史都可以左右,更何况是一个人的荣辱。
但也正因如此,现在它们都成为了安格斯的催命符——因为,赢的那个人如今已经变成了泰伦斯。
泰伦斯不再理会这些东西,让身后的人收拾好。而这时埃文已经压着安格斯走进了大厅。
在泰伦斯等人上上下下奔劳的时候,显然埃文那边也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少人的身上都挂了彩,个别伤势严重的还需要别人搀扶着才能走过来。
而以一对多的安格斯看上去也显得狼狈不堪,泰伦斯看着对方被血染红了半边身体的样子,都有些怀疑若不是安格斯‘精’通光明系法术,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兰瑟也被人搀了进来,泰伦斯的目光仅仅在安格斯的身上逗留了一秒,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兰瑟的身上。
对方看上去有些虚弱,泰伦斯一眼就瞧见了兰瑟手腕上铁链缠缚后留下的痕迹。这让他立刻沉了脸‘色’,幸而金发骑士的身上并没有看出其他外伤,泰伦斯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准备到兰瑟的身边去,在经过安格斯的时候,安格斯不甘地对他说道:“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居然还能再次回到这里。如果当时你真的像西兰所说的一样,死在白骨塔森林,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争夺我的东西了。”
“我的运气好?”泰伦斯侧过头看向安格斯,“不,再没有比我运气更差的人了。”
——我曾经输过多少次,才有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泰伦斯。
泰伦斯无意多说,只留下一句话:“你只说对了一点,安格斯。我们之间,除了你死我活再没有其他的结局。”
他不再理会安格斯狰狞的面容——当这个人觉得你活该欠他的,那么讲多少道理都没用。
泰伦斯快步走到兰瑟旁边,示意扶着兰瑟的人‘交’手给他。
“可是……”让一位亲王殿下亲自来扶伤员,让‘侍’卫有些心惊胆战。
泰伦斯挥了挥手,不再等‘侍’卫的答复,直接撑起兰瑟的另一条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让你等了这么多天,我来接你了。”
兰瑟将额头抵上泰伦斯的,泰伦斯抬眼看向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对方的影子。兰瑟敏锐地察觉到,泰伦斯所设下的那道防线正在慢慢地消失不见。这让他难以自制的微笑起来。
两个人若无旁人的亲密刺痛了安格斯的眼睛。
当他被人押解着经过泰伦斯的身边时,心中的仇恨和妒忌为他加持了力量,在‘侍’卫的措手不及之下,安格斯挣脱开束缚,抄起身上本打算自救而藏起来的匕首,狠狠地朝着泰伦斯捅过去。
安格斯扭曲的表情在兰瑟的眼中无限放大,手无寸铁的他所能做到的只有侧过身体,将泰伦斯护在怀中,自己则被利刃通入后心。
泰伦斯慢了一步反应过来,连忙扶住兰瑟向下滑到的身体:“你是笨蛋吗?就算帮我拦这一下,我还是会跟着你一块儿疼啊!刚刚才被救出来的家伙逞什么能?!”
他被兰瑟的举动吓了一跳,说话的语气十分焦急,但话音落下,泰伦斯才发现他以为的,随之而来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泰伦斯愣了一下,扶着对方身体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兰、兰瑟,怎么……?”
安格斯在一旁哈哈大笑,虽然并没有刺伤泰伦斯,但他惶然的表情却依旧让安格斯感到痛快:“你以为他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吗?看看你的‘胸’口吧——你和他什么都没有了!关系、感情,甚至是他的生命!不要以为什么都是你的,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泰伦斯对安格斯的叫嚣充耳不闻,在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中,泰伦斯朝着身边的‘侍’卫喊道:“快去叫人!法师、牧师,不管是谁,叫他来帮忙止血——”
仿佛一夕之间,沙宁派尔的局势再次风云变幻。
先是帕西诺公爵囚禁‘女’王篡取权利一事曝光,被剥夺勋爵判处流放,与他勾结的官员贵族无一例外被全被判刑,宰相一家更是陪着公爵父子一同远赴边疆。
随后又爆出了更大的丑闻。另一位安格斯·艾德伯爵也在同时被判处死刑。这对于一个贵族来说是难得一见的重刑,只因他所犯的罪行超乎想象的严重。他连同光明教会和西兰公国一起谋划了阿班特王子的刺杀事件,因为牵扯到两国的战争,一时之间群情‘激’昂,甚至有‘激’动的平民挥舞着锄头铁铲打砸各地的教堂,光明教会在沙宁派尔的信任度一落千丈。
而与此同时,阿班特帝国终于就王子被杀一事做出回应——开战!
在这样的‘混’‘乱’之下,泰伦斯和他的苍鹰军团从西兰公国的‘阴’谋诡计下逃脱,并为营救‘女’王立下汗马功劳获封亲王的传奇事迹,似乎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而这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位刚刚授勋的亲王变得深居浅出起来。
那天安格斯刺伤兰瑟的匕首经过炼金术的加持,兰瑟血流不止,生命垂危,纵使将牧师抓来,也无法让兰瑟的伤口愈合。
牧师已经尽了全力,泰伦斯却不放他们离开,甚至要求几人不分昼夜轮番为兰瑟止血。
担惊受怕的牧师们几乎要以为泰伦斯已经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可能毫无理智地去救一个必死的人呢?
但只有泰伦斯自己知道——他绝不会让兰瑟死掉。
两人之间连接着生命的法阵已经被安格斯解开——说来也是巧合,安格斯解阵的时候正是泰伦斯准备向帕西诺发难的那个早晨,若非如此,泰伦斯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吧。
泰伦斯虽然不会解除阵法,但是要他照着重新画一个却一点也不难,只要能找到他曾经为了研究法阵所画下的图稿。
那些稿子后来被安格斯找到拿去研究,下落不知。泰伦斯找到它们颇费了一番力气。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最后成功了。只是因为两个人在平衡过身体状况之后都变得十分虚弱,因此不得不窝在府邸里养伤。在外界一片风雨飘摇的时候,两人反倒悠闲起来。
人们总说世事无常,对应在泰伦斯和兰瑟的身上显得确实十分贴切。
回忆起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泰伦斯对于身上的法阵厌恶至极,迫切地想要解除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地接受了兰瑟,却又听说自己翻覆重生的代价是在不入轮回,那时他曾想要再次和兰瑟解除契约,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个人仍然没有分离。
“现在你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泰伦斯坐在窗台前看向另一旁的金发骑士。“我救了你一命,就买断你的生生世世了。”
“求之不得。”兰瑟微笑,“但您说错了一句话——我们之间可不是‘世事无常’,而是命中注定。”
他伸手覆住泰伦斯缠了纱布的手腕:“安格斯·艾德曾想和我立定契约,他试了那么多画法阵的材料,却不知道需要的只是一个人的鲜血。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不该得到的注定一无所有。我和您之间并不是契约这么简单,我们血脉相连。”
泰伦斯静静地看着兰瑟,心中涌动的感情几乎要满溢而出。他突然站起身凑近兰瑟,直到两个人近到呼吸‘交’缠:“我还欠你一句话呢,兰瑟。我爱你。”
金发骑士猛地顿住了呼吸。
泰伦斯说:“你连命都可以给我,为什么我还要害怕给你爱情?”
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满足,兰瑟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他虔诚地捧住泰伦斯的脸颊,回答道:“我也爱着您。”
泰伦斯失笑:“这种时候就不要说‘您’啦!”
“咳咳——”埃文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可能我打扰了你们的气氛。”
第三者的突然出现让近乎拥抱的两个人快速分开,兰瑟咳了一声,有些尴尬。泰伦斯倒是理直气壮地犯了个白眼:“知道的话就该悄悄地离开啊!”
虽说埃文对两个人的关系有着模糊的预感,但是泰伦斯如此光明正大还是叫他被噎了一下。
埃文投降般举起双手认错,说道:“如果不是有事的话,我会立刻滚蛋的——阿班特的军队已经在边境集结完毕,战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苍鹰军团呢?”泰伦斯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已经临近白骨塔森林,不出两日就可以抵达边境。”埃文回答道,“现在已经在前线集结的,是坎伯兰伯爵率领的红狐军团。”
“坎伯兰伯爵——”泰伦斯的脑中出现了一张坚毅严肃的面孔。他在被西兰陷害流落在外时曾去寻求过这位伯爵的帮助,对方当虽然不假辞‘色’,但是之前在对抗帕西诺的时候,正是因为他在后面出力,倒戈向泰伦斯的贵族队伍才会更加壮大。
这是一个摒弃‘私’情,专为帝国而活的人。有他守在边境,让人十分放心。不过——
“也不能让风头都被他抢走。”泰伦斯活动了一下恢复良好的身体,对兰瑟开玩笑道:“虽然告白之后的正常顺序就是谈情说爱,不过场地只能移到战场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