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白泽没有怪我,只是缓缓的把一口长气吐了出来,这就是命!
可我不信命,没了染料,我还有血!
我捏着纹针,在左手掌上划出一道血痕。
因为过于用力,血痕很深,血液登时汩汩的流淌在了手心里,我把纹针蘸了血,蹲在地上,使用阴阳绣的刺青针法,在死人皮上快速的做起了大日如来的刺青。
不过说来也怪,纹针的针头离死人皮只有一寸的时候,蘸染的血液竟然活了似的,化作血丝,朝着庙中镜子飞舞了过去。
“这是……镜中妖祟在阻我刺青?”我心中疑云陡生。
以往面对各种大阴祟,所作刺青的确有过受阻,但说到底,从来没有今日如此阵仗——竟然用来做刺青的鲜血都被镜妖吸走——刺青师做刺青之时,准备的材料都受阴阳绣内阴灵庇护,绝不可能被阴祟夺走。
尤其我现在做的可是神灵类图案,材料受到的可是神灵庇护,阴阳绣成后,神灵类刺青拥有神灵几多力量并不好说,但制作过程中,材料几乎不可被夺!
莫非这镜妖的道行,已经超出了寻常理解?若是这样的话……只怕我和柯白泽真的九死一生了。
死亡,笼罩在我们叔侄的头上。
这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叹息了一声,于此同时,我也听到了另外一声叹息——声音并不是来自柯白泽的,而是来自祖庙内诡异的镜子。
“唉!”
叹息声再起,镜内的妖邪仿佛多了一份人情味,用极其苍老的声音说道:天命之人!
简短的四个字,化解了刚才庙内极其紧绷的气氛。
“敢问镜中前辈何人?”我盯着镜子,询问道。
镜内的老人再次大笑,说道:看来天命之人并未觉醒,竟然不知道我是何人……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自嘲着说:哎!我在这庙里呆得太久,脑子都糊涂了——你若的天命若真的觉醒了,又怎么会跟我在此捉刀放对呢?
咦?
镜妖这番话听起来有深意啊!似乎他和我有某种莫名的联系。
“前辈,你所谓的天命之人,是什么意思?”
“提起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不提也罢。”镜妖转移了话题,问我: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兴祖!”
“好名字!咱们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撞上了自家人。”
镜妖话音刚落,祖庙镜子再次恢复成磨砂镜面,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是男是女可说不清楚,看面相是个老太太,可听那粗犷的声音,却非常阳刚。
“我叫黎镜,被封在这里很多年了。”黎镜背着手,又问:你们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高家祖庙里?
这祖庙,从来只有高家嫡系出现,我和柯白泽的到访,本就是一桩怪事。
我直抒胸臆,说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调查一个人的来龙去脉。
“谁?”
“高天师!”
“高天师?”黎镜老人露出了一幅惊诧的模样。
“前辈认识高天师?”
“不认识!高家人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是高天师。”黎镜慌忙否认。
他越是这么否认,我越是觉得奇怪。
这老头知道得很多,但又故意瞒着我们,不愿意吐露半个字眼——他知道我是天命之人,却不往下诉说天命之人意味着什么;从他刚才的反应,他明显知道谁是高天师,可就是假装不知道。
但他装不知道,咱得套他话呀。
从刚才黎镜对“高天师”这个名字的惊诧程度来看,显然他和高天师之间,并不止认识,两人肯定有一段交情。
我笑着说:你不认识高天师啊?可高天师认识你!他说你跟他亲弟弟一样。
“他放屁!你见过哪家亲哥把亲弟弟封印在一个祖庙里上千年的?要不是你出现了……我没准还得被关在这里一千年呢!”
“高天师就是个孬种!全天下最孬最孬的孬种,我给他机会让他一步登天,结果临到头他却退缩了,孬种……天生的孬种!”
好家伙,我这才套了一句,可黎镜竟然叨叨了整整两大段话,他怨念不浅嘛。
我似笑非笑的盯着逐渐平息了怒火的黎镜。
他从我略带嘲讽的表情,也清楚了刚才是落进了我话语里的圈套,黎镜咬牙切齿,狠狠的瞪着我,说:你小子耍诈!
“非常时期使非常手段……得罪!只是如今高天师在引动天地巨变,他要灭世,我想阻拦这场巨变,才要调查清楚高天师的来龙去脉的,刚刚前辈知之甚多却又不愿意多讲,我这才用了一些下作手法……”
哎!
黎镜一声叹息打断了我的话——这声叹息像是吐出了生命精气,使得原本已经足够苍老的他,更加老气横秋。
他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数落高天师,说:我刚才说过了,高天师就是个怂包!灭世?就他那个胆子,他就干不成这桩大事!
“可是他已经干了!”
“他干了吗?如果真灭世了……你又是如何站在我面前的?”黎镜抬起头,目光如刀,狠狠的剜在我身上,说道:不会灭世了,就剩你们俩活着出来了吧?
呵!黎镜这老头,也不知道他是妖还是祟,但这货的逻辑还挺严谨的。
“灭世是没有出现,但已经有些苗头了,高天师也是真的有灭世的想法。”
“只是想法而已!并不会发生——以我对高天师的了解,他一定会在灭世的前夕,自己扼杀掉自己的想法,人怂是一辈子的事,不可能因为度过了一些岁月而改变的。”
黎镜还挺信任高天师,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开始下逐客令了,赶我和柯白泽离庙,说:该说的说完了,如果只是单纯追查高天师,就不用追查了,请离开吧!
“外面都是追堵我们的人,让我们去哪儿?”柯白泽有些愤怒!
“呵——那是你们的问题,跟我无关——没杀掉你们俩,老夫已经仁至义尽了!”
黎镜扔下这句硬邦邦的话后,本就不柔和的表情平添了许多严肃,只见他两袖鼓风,更加冰冷的说:立马走!要不然,老夫就真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