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有些怀疑自己耳朵,我难以置信:“思源,你说什么?你想辞职?遇到什么事了?”
“你还没看公司公共邮箱推送?一个小时前,徐菲被破格提为行政副总,她明日即紧急赴万和在上海的办事处,着手开展子公司建设,兼接管京泸两地客户维护工作。”
止不住气愤,林思源加重语气:“时九,京泸两地的客户,是我到万和以来靠着风雨兼程,靠着熬夜做方案熬得死去活来熬出来的,诚然卓悦在待遇方面没亏待过我,但客户在我手里,每个项目我都是有流动收益的,只要我还没离开万和,这些客户都该属于我。可是卓悦连个招呼都没与我打,他就把徐菲升上去,先不讨论徐菲毫无这一方向的业务能力,她是不是能咽下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以卓悦把我的客户拱手送给徐菲这件事看,他这是想要架空我啊?”
一头雾水,我耸提起肩膀夹住手机,急急登录上公共邮箱,确实看到里面躺着一封万和人资部发函,上面白纸黑字的正与林思源透露的对上了。
按捺住暂时摸不住头脑的茫然,我轻声细语:“思源,你先别激动。这当中是不是有别的误会?这样好吗,若然你不方便开口问,那我给卓悦打个电话探探他口风?”
“不用了。时九,我打这通电话给你,并不是想套路你动议你去帮我做这个说客。我不过是在万和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也只能与你吐槽一下,释放一下心中郁闷。”
火气渐渐谢下去,林思源长长叹气:“我这么多个日夜努力,为万和虽谈不上鞠躬尽瘁,但却也是全力以赴。没错,在公司的层面上,卓悦是我老板,是我领导,是他开拓了这个平台,我才能得以在这里一展身手。可我一直认为,我为万和营造的收益,是值得老板给予我平等与尊重。可是卓悦他在这件事决意上就没尊重过我,他已经不值得我再全心全意跟随了。”
经过在同一部分协同奋战,林思源的工作能力强到什么程度我一清二楚,我更心知肚明若林思源一气之下辞职走人,那对万和而言不亚于十级飓风横扫过的影响。
我更是放缓调子:“思源,抛开卓悦是我丈夫这层关系,我说句公道话,若卓悦真要将你客户拱手送给徐菲,这事是他做得不厚道,是他损害了你利益。你连自己的利益被扒拉了都不捍卫一下,就甩手撤?那怎么行,你总得跟他掰扯掰扯,实在达不到共鸣了,再另说。你千万别凭冲动行事啊,我还想跟着你学习呢。”
大概真的是被卓悦弄得寒了心,林思源再次幽幽长叹:“当初我来万和,我看中的是卓悦带团队的能力,看中万和在他带领下的潜力,可他近来这几个月,越来越多迷一般的操作,越来越让我看不懂,直到这一刻我终于确定我看漏眼,跟错了人。即使我在万和拿到的待遇再优厚,即使万和到目前为止还算是个生机勃勃的平台,但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了。你给我这个建议,我听得出来你是为我好。但我从不是黏黏糊糊的性格,卓悦未经知会就将我客户分配出去的行为,触到了我底线。时九,我晚点会将辞职报告上呈。之前我一直坚信在职场很难找到交心朋友,但唯独与你相处时我很自在,希望我从万和出去后,有时间我们还可以约着一起吃饭。”
我正要继续回应,林思源冷不丁说:“时九你稍等,你男人打我电话了,我先接看有什么事,顺便提辞职的事。”
凌乱了许久才整理好心情,我再忖量片刻后给徐菲去了个电话。
与几个小时前与我各种欢畅掰扯的热情劲不同,刚刚跳级升职成功的徐菲这次略显冷静,她平静接受我的祝贺并道谢,之后她说她有太多事要忙,我们就这么匆匆结束了电话。
手心里积了些汗,我力道稍微松弛些手机就要滑落,我徒然加重力道随即硌出些痛感来,这让本身处于雾霭中的我一个激灵,我总有些仿若藕丝般斩杀不断的念头,卓悦忽然把徐菲破格提上去,与我中午向他透露过徐菲和我各种哔哔撇不开关系。
难道,卓悦觉得徐菲是闲得话太多了,所以把她弄到千里之外的上海去?
不过我很快否定了这一揣测。
以卓悦这种胸怀大局的人,他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将万和拨弄出这么大动荡来吧。他这番行动应该是别有玄机,然而我绞尽脑汁也仍然参详不透。
忧心着林思源真的一走了之,整个下午我都浑浑噩噩,直到临下班前林思源给我发来微信消息告知,她暂时与卓悦达成一致,她会继续留在万和全力开拓,因她与卓悦谈话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她不方便向我透露太多。
尽管我依旧身处雾障,但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为免得给林思源带来不良影响,傍晚卓悦来接我时,我将林思源的吐槽抹去,只道自己是收到人资部通知知晓了徐菲升职的事,我假装人性作祟略显懊恼表明我与徐菲曾经是同学,不曾想毕业没几年我与她的工作能力拉开沟壑般的距离云云。
在这个话题上,卓悦的反应稍微敷衍,他轻描淡写说将徐菲调往上海是最符合万和目前资源配置的方式,他又以带着浓重私人感情色彩的寥寥几句安抚我,之后他看似不经意将话题岔向别处。
心领神会他的不愿过多提及,我识趣放下探索,按捺着抓心挠肝跟随他思路。
担心我去到应酬场合吃不饱,临出发前卓悦决定先带我在附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们像极热恋中的小情侣似的手牵着手将三楼琳琅满目的餐厅逛了一圈,为了不耽误干正经事的时间我选了个牛杂面馆。
面一上来,卓悦摘了双干净筷子把我这碗里牛肠逐一挑出,他又从他那碗中把牛筋牛肚之类拨过来,再推到我面前:“卓太太请用餐。”
我提着筷子就想要把牛肚给他夹回去:“这玩意,你不是挺爱吃嘛。你喜欢吃就吃呗,给我干啥。”
也不嫌拗口,卓悦冷不丁肉麻到极致:“对我来说,口欲之快不过一时。爱着卓太太已经足够,我不愿意有任何东西来与卓太太分享我这份爱。所以我已经从爱吃牛杂,变成了爱看卓太太吃卓太太喜欢吃的牛杂。”
心美嘴硬,我连吐槽的语气都美滋滋的:“诶唷卓先生,你可别忘了,你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儿,你一向走的高冷路线,怎么最近画风越走越清奇,都要往油腻的边边上靠了。”
“撩拨别的女人,才称得上油腻,撩拨自己太太,是尊重生活,是态度,是情趣。”
抬起眼帘,卓悦扫了我一眼:“何况,卓太太听完我这些情话,快乐都写在脸上。”
爱死这种氛围,我嘴巴欢快张着准备继续跟他打擂台,却不想有个服务员端着一大盘牛杂过来,她客气喊我让一让,随即放在桌子上。
我愣住:“你好,你是不是上错桌了,我们没点这个啊。”
这服务员小妹年纪轻轻,她心无城府爽朗笑着指了指一角:“看到那位先生了吗,他说是你朋友,请你的。”
循着她的指向,我望过去,嘴角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笑容就此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