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眉角里藏着若隐若现的戾气,卓同克轻笑:“第一次见面时,秦小姐客气有度礼貌有加,我当时误以为那是秦小姐的真实面目。要不是有幸先后目睹秦小姐又蠢又狠的一面,我差点要被秦小姐骗过去。”
有菜刀在手,我还不至于怂得要死要活,我狠狠咽下咽喉里的冷冽,说:“卓总大驾光临,应该不是为了告知卓总对我的印象吧?”
“那我直接点。”
用自以为很有震慑力的眼神斜我,卓同克冷声:“我记仇。秦时九你分不清好歹,为捍卫卓悦那条野狗得罪我,今晚你遇到的麻烦,是你为你的愚蠢站队必须付出的代价。”
顿了顿,卓同克的声音更像结冰似的寒冷刺人:“看在西峰的面子上,我可以再给你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你需要做的事很简单,你将这三年以来我在画廊里所有的原单与发票全部不留底的补给我,你犯下的错可以一笔勾销。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帮你解决刘艳虹,不会再让她打扰你。”
卓同克越是各种进攻退守纠结于那些货单,我越觉得那其中猫腻远比我目前看到的还多,我更笃定相信何西峰的遭遇不仅仅是场不可抗力的意外,我大脑仿若风暴般裂炸踌躇片刻,我故作被卓同克吓住了般惶恐,我肩膀微抖,哭丧着脸:“对不起,卓总。你是画廊最大最优质的客户,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得罪你。前几天在你家里,我是太紧张才口误说错话。希望卓总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这种只求混碗饭吃的小喽啰计较。”
以余光细致观察卓同克脸上异动,我抽了抽鼻子:“至于卓总你要的那个货单,其实那天画廊里遭贼,很多都被撕烂了,我抢收回来的其实没几张。我当时就是觉得字画都给毁了货送不成,我怕卓总你怪罪,我没敢给你说真话….”
窥见卓同克眉宇间分明有憋屈的隐忍,我更确定我当初的判断正确,那晚就是卓同克找人清洗的画廊!
惶惶、愤然等等情绪裹挟在我胸膛上,我按捺住继续往死里演:“卓总与西峰画廊合作多年,卓总应该也能感觉到,一直以来画廊都是西峰说了算,我其实跟打杂小妹差不多。我这几天已经尝试从西峰生前用过的电脑里看看能不能调出那些货单,我暂时还没找到….”
犹如有乌霾刷过,卓同克脸色黑沉,他粗暴而不耐的打断我:“很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阴森森横我一眼,卓同克继续扔下狠话:“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这种蠢货。”
说完,他走了。
意识到今晚这事没那么容易了解,我却只能安抚着自己,先去找了个大铁链子,给何西峰生前的卧室加多了一道锁。
我刚搞完这些,外面就有派出所的拍门,说是有人报警举报我持刀伤人未遂,让我过去一趟配合调查。
在派出所里我看到了刘艳虹,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绘声绘色的说我有多暴力多恶毒,还说什么当时要没人拉住我,我早已经把她跺成肉酱了之类的,她坚称我多次有意图谋害她的倾向,要求将我拘留。她带着到家里闹的俩男人,纷纷为她种种说辞佐证。
一趟折腾下来,我被暂时关入小黑屋。
身陷在狭窄而光线贫瘠的空间里,我浑然不知时间变迁,直到紧闭着的大门被打开。
处于黑暗中太久,我的眼睛一下子没能适应刺目灯光,我缓和了好一阵,才能看清楚卓悦不喜不怒看让人摸不透情绪的脸。
签字领回手机时,我问了问给我拿表的女警才知道原来我在里面呆了三天,这让我下意识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嗯,霉气浓郁得感人。
下意识的与卓悦拉开距离,我跟在他后面直至走到他那辆崭新宾利前,我的嘴巴终于打开:“卓先生,我身上有味,就不污染你的车了….”
“秦小姐对自己的女人味有些盲目自信。被关这几天,再强大的女人味也会无影无踪。现在秦小姐最多算一雌性动物,谈不上多动人。”
拉开副驾的门,卓悦话锋忽转:“上车。”
迟疑了一下,我最终硬着头皮挤进去,手手脚脚却拘谨得无处安放。
两只手搅和着编织纠缠,我更是异常艰难的开口:“那个…辛苦卓先生跑这一趟,我….”
手覆在方向盘上,卓悦冷浅浅的目光从我脸上乍过:“谢谢就免了。从你在半山海景当出头鸟,我就盼着你能尽快受点教训。我愿望成真高兴得很,不觉辛苦。”
从卓悦这寥寥几句揶揄,我算是听懂了个中意味,他知道我今日种种遭遇,与卓同克有关。
大脑层层紊乱,却有个词脱颖而出,我特别清晰记得卓同克称卓悦为“野狗”时,他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恨意,我忽然变得难受异常,并难以宣泄出口。
交缠着的手心里渐有细汗迭起,我搓着手:“总之我欠卓先生的人情,我以后会找机会还上。”
视线凝落在我脸上,卓悦以强势审视一阵,他冷不丁的:“你和卓同克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他小肚鸡肠是没错,但他没那么闲,不至于为你几句口舌之快揪住你不放。”
就算卓悦与卓同克看着各种不对盘,可他们终究是从同一个家门踏出踏入的血脉同宗,我能毫无保留的告诉卓悦,我怀疑何西峰的遭遇,与卓同克脱不开关系?
答案显而易见,我眼睛目视前方:“可能是我不上道,之前卓同克有批字画放仓库太久,我三天两头催他提货惹怒….”
“秦小姐不愿对我说实话,直说即可。”
打断我,卓悦语气里有洞穿一切的了然:“不用编瞎话忽悠我。”
被他看穿的尴尬始终禁锢着我,卓悦开车途中,我犹如困兽苦斗却不得其法。
最后卓悦将车开至油画村入闸口:“住哪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