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到不行，我脑袋里久久回荡着顾莹说的话。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你郑玲都被扒烂了。全世界都看得出来你不像郑老，又不像你妈刘淑婷，怕不是当年在医院抱错的。你可抓紧时间作威作福，否则哪天郑老发现你是个野种，你就什么都不是！”
而这些话就像火苗般吞噬着，将郑玲满脸血色摧毁殆尽，她声腔忽沉:“顾莹，是我最近对你过分友善，让你得意到已语无伦次？我们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虾兵蟹将评头论足了？你猜一猜，若被我爸知道你们这些人吃饱撑着没事做，到处对我郑家指指点点，他会拿你们如何处置？”
眉宇里有些一时情急失语的懊恼，顾莹嘴巴扁了扁，她僵在原地十几秒那样，整个人的姿态全垂下去:“玲姐，我刚刚肯定是鬼迷心窍了。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还能不知道我吗，我一喝多就管不住嘴，不管是有心的无意的，就喜欢找人侃几句。我对你没恶意，我就是嘴巴欠的。”
用手指在她嘴巴比划着关上的动作，顾莹姿态更低:“玲姐你不喜欢我瞎说，我把自己嘴巴都给封上了，你能不能原谅你，我还是想跟你玩的。”
我这才算是看出一些门道来了。
诚然郑玲在与顾莹这一段关系里，她是属于食物链更高一层的存在，但就目前为止看来，顾莹应该也有让郑玲忌讳的点，她们之间还不至于一面倒的失衡。
这不，郑玲语气也缓和几寸，她给出的台阶特别顺畅自然:“我早就提醒过你，酒量不好就少喝。能来得我郑玲组的局子的，都不是外人，阿莹你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格局起码要再扩大一些。”
连连点头，顾莹附和道:“是我失态。这事没下次了，我还是希望玲姐能带我玩。”
毕竟处于更强势的地位，郑玲给过台阶后，眼皮子微微抬着语调很敷衍:“问题不大。”
至于顾莹，她迅速弯腰捡起卓悦的名片，没双手呈给卓悦，她反而是故作珍爱姿态的往大衣兜里揣:“小悦，刚刚是莹姐的不对。莹姐这人就是个爽直性子，做什么事大大咧咧丢三落四惯了，刚才没能把你卡片放好，你千万见怪莫怪。我现在就放好，回头莹姐给你打电话，你可一定要接。”
声线浅淡却颇有几分力道，卓悦惜字如金道:“好的。”
目光碎碎散落在我脸上，顾莹飞快收了回去，她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在她看来，我没资格得到她的道歉。
不过我也不稀罕。谁热衷她那满嘴虚伪说辞，她要真说了，我还得绞尽脑汁找场面话和她圆，多累人。
可令我捉摸不透的是，郑玲忽然又开腔:“阿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该冲我请来的客人发难，你也得给小秦道个歉。”
前一秒还令我如坠云雾，下一秒郑玲就主动揭秘:“这小悦，宠妻狂魔，对小秦宝贝得很，你都差点把饮料泼人脸上去了，你不给道个歉说不过去，会让小悦心里不舒坦。小悦心里不舒坦了，那就相当于是我不舒坦。”
我这才后知后觉，郑玲想要卓悦舒坦，她也想要自己舒坦，所以她赶在卓悦开口前让顾莹不舒坦。她顺带令我处境尴尬还是小的，她摆明是看出来顾莹没把我当回事，她越要将我举高高，这样一来顾莹今晚受到的所有委屈会潮涌碰溅在我身上。
指不定，顾莹回头越想越气，专挑软柿子捏找人报复我呢！
一码归一码吧，即使郑玲今晚有倾情捍卫卓悦，但也不代表我愿意被她这么阴阳怪气的揉捏在指尖之上。
这个时候能屈能伸，能为自己避免很多麻烦。
抢在顾莹反应前，我连忙摆手:“玲姐这样维护我们夫妻俩，我深受感动。但让莹姐跟我道歉这事万万不可。”
话锋一转，我望向顾莹:“今晚这些误会冲突全是因我而起，反而是我该向莹姐说声抱歉。莹姐，对不住，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冲撞与冒犯。”
又当着顾莹的面，我把那几段已经毫无价值的录音删了个干净，并只把手机屏幕呈给顾莹看。
眸里杂色浮浮，但顾莹却很受用我这反客为主的一套，她头微点:“喝了点酒，脾气都比较冲。这说明啥，说明我们这群人还年轻着。”
她说完就率先笑起来，我边摘卓悦的衣袖提醒他别再多生事端边捧场的跟着笑，气氛似乎又好到飞起。
郑玲那张美艳得过分动人的脸上，难得也露出浅浅笑意，她冷不丁说:“阿莹，其实我忘记跟你说了，小悦是卓行金卓老的长孙，他爸爸是现在卓氏集团的实际掌权人卓功伟。”
表情倏然塌方，顾莹惊诧得面部肌肉有些痉挛:“啊？这么重要的事，玲姐你怎么偏偏忘了。”
笑意更浓，郑玲语气越发轻描淡写:“小悦此前一直在国外，回来深圳也没多久，比起靠着显赫家世赢得别人侧目，他更想低调，凭自己实力在这个行业占据一席之地。他千叮万嘱我事非必都要低调，所以即使我带他与身边这群朋友玩乐多次，我也三缄其口。今日难得看到阿莹你与小悦投缘，我觉得没必要再瞒着你。”
在顾莹将崩塌的表情慢慢重建的过程里，郑玲眸目见烟波流转向卓悦这边:“小悦，你应该不会怪玲姐多嘴吧？”
只管将我手握得更紧，卓悦慢条斯理:“当然不会。”
得悉了卓悦来自卓家那层身份，重回到包厢里顾莹的热情翻倍，她先是主动要与卓悦摇骰子，被拒绝后她退而求其次找到我，反正我百无聊赖又对顾莹不久前讥嘲郑玲是野种这事感兴趣，我就陪她摇了十几局。
我感觉我都要独靠摇筛子这门技术吃饭了，在我让顾莹输得一塌糊涂后，她双眼放光，并主动提出与我互加微信，我朋友圈里富婆甚少，自然是同意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散场，郑玲与顾莹那群人各有专车接送，我滴酒未沾，开车接带卓悦的任务落我头上了。
捣了捣道航，我说:“这个点再回爷爷奶奶家不方便，我们直接回酒店吧？”
正在想什么得入神，我连着问了两次他都没回应，我本能捅他胳膊:“问你话呢！”
猛的回过神，卓悦满脸歉意:“秦时九，你刚刚和我说什么了？”
盯着他阴影叠叠的眸看，我担忧问道:“卓悦，你是不是有心事？”
忽然笑，卓悦轻轻拍我的手:“是有点。我在后悔与懊恼，放着暖烘烘的被窝不要，白白错失抱着卓太太睡大觉的机会，跑到这荒山野岭的地吹冷风。”
眉头紧锁，我语气有些梗着:“是不是我令到你败财了。就因为我，你和顾莹闹得那么难看，即使后面气氛似乎还不错，但估计万和与五铢的合作，算是打了水漂。”
嘴角上的笑忽然澎湃而灵动，卓悦唇齿微启，他说出来的话对我来说完全超纲，令我云里雾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