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脸上添些虔诚,我故作踌躇再三,缓缓开口:“既然郑老先生坚持,那我就厚着脸皮讨些好处了。我绝对没有吹彩虹屁的意思,其实一直以来,卓悦与我都以郑老先生为榜样为楷模,我们夫妇特别希望能有一张与郑老先生的合影,以放在家中显眼位置时常激励我们奋进。希望郑老先生能满足我们这小小心愿,当然若郑老先生有为难,那就当我痴人说梦了。”
视线倏然盯紧我,郑志华眼瞳里狡黠迭起,他迟缓有十来秒光景,随即豪爽大笑:“我一向喜欢提携聪慧知进退的后辈。小悦不错,稳重可靠,也有些能力,还与我小女合作融洽,我一向对他极为看好。今晚看卓太太这番强势捍夫,有条有理步步为营,让我称奇,也不得不更赞叹小悦看人眼光好。合影而已,小事一桩。”
招来雄叔,郑志华腰杆挺直示意我们靠近,他的手慢慢搭上卓悦肩膀,画面定格。
也因郑志华这看似亲近的动作,围观的人渐渐掂量揣测着卓悦与郑志华之间关系,人一旦对什么起了探究心,自然会主动上凑。
慢慢的,与卓悦搭讪交流的人越多,我适时退出按照他此前叮嘱找了一处安静角落,故作专注品尝起口味各异的糕点,实则余光不断在热闹旋涡里探索。
我又坐大约半小时,郑玲与郑朗姗姗来迟。
参考上次在医院郑玲与周延杠到底剑拔弩张的局面,我曾预设郑玲今晚也像个被骄纵过度的大小姐般当众发难索宠,她会把现场搞得鸡飞狗跳。
而我到底是见识浅薄了。
到了郑玲这种程度,她情绪的收敛或澎湃,全凭利益而行。
她上次面对周延情绪失控,不过是想要占据上风。她此时此刻配合大局出场,则是要对外营造出一副不争不抢的大气从容来。
与此同时,郑家兄妹或是因为周延的回归倍感威胁,已暂时放下内部矛盾一致对外,他们肩并肩走着,似不似轻声交谈两声,又相视而笑,显得特别兄妹情深,他们很快融入五光十色的大舞台,游刃有余。
感觉到有些乏味,眼睛因为过于斜视也多少疲惫,于是我收回视线暂时安心喝饮料,却不想忽然有个男人抱着个两岁出头的孩放在我身旁,他再把手里拎着的那只看似朴素无华的大布袋敞开往外倒,转眼宽大的沙发上落满大大小小的玩具。
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提起唇来,这男人说:“卓太太,抱歉。本来我带着我家童童在另一处玩,但他忽然指着这里闹着要过来,我只能带他过来了。多有打扰。”
这男人理着中规中矩的寸板头,穿着一身清爽休闲装,年纪约摸在周延之上,浓眉大眼的算不上有多俊朗,但举手投足里颇有些邻居朴实大哥无害的味道。
即使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彰显着他与郑家关系匪浅,但我的脑海里却倏然冒出一个强烈念头,他就是郑远。
果然女人的直觉贼准,我客气说了声没关系后,这男人径直说:“卓太太,我叫郑远。刚刚我带着儿子在圈外看你与我爸打扑克,你沉着冷静又牌技过人,连我爸都拜于下风,你很令我惊叹。”
确定他的身份后防御机制倏然萌芽,我循声起身连退几步拉开距离,笑得极其勉强:“感谢郑先生关注,我也是得郑老先生承让。”
又退,我正要话锋一转找个借口离开,郑远忽然掏出手机看了看,他边抬脚急匆匆往外走边仿佛我与他是多年熟络朋友般拜托我:“卓太太,我有个重要电话要接,麻烦你帮我看着童童,几分钟即可。”
没等我作声,郑远疾步快走,转眼就到了门口处。
这时童童忽然抓住一只小熊站起来,他在弹性十足的沙发上颤颤抖抖朝我走来,他把玩具递给我:“姨姨,玩熊熊。熊熊好可爱呀,好可爱呀。”
他完完全全继承了郑远的大眼睛,那圆滚滚里盛满着来自一个懵懂小孩特有的纯粹与清澈,狠狠的融化了我的心。
鬼迷心窍接过那只熊后,我恍惚徒生埋下视线望向自己的腹部,我忽然又想起那个曾经在我身体里根植盘踞了一百多个日夜的小生命,若他当年能得造物者福泽与光辉,他继承了卓悦美好的气质,或他也会像眼前这个孩子般,干净柔软,带着来自生命的温热与灵动。
说是只走开几分钟,实际上郑远过了十几分钟才匆匆忙忙赶回,他将已经熟到要主动挂在我身上的童童摘抱过去,满脸歉意:“对不起,卓太太。难为你帮我看了这么久的孩子。不如我们相互留个联络方式,过些日子等童童妈妈回到深圳,我想一家三口请卓太太吃个饭,诚挚的表达谢意。”
今晚郑志华搞派对,整个场子里的服务人员十分充沛,郑远需要找人帮看一阵孩子,那是随手能抓到一大把,可他偏偏将不过两岁孩童塞给仅有一面之缘的我,我真不相信他是看我打牌好,就万千确信我也是个看孩子的好手。
所以没跑了,郑远分明是假借孩子之名,来与我攀熟周旋。
谨记着卓悦叮嘱,我不动声色却拒绝得干脆:“小事一桩而已,郑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我急着去趟洗手间,回聊。”
刚才帮童童捡蹦到沙发底下的玩具时,我手没少撑在地板上难免沾了些灰尘,我索性说到做到就去了洗手间。
洗好手出来,大厅里的灯已被关掉大半,音乐也被推到很高,那些穿着考究人模狗样的所谓“大佬”,许多踩着被酒精麻醉得摇晃的步调扭在一起,我甚至看到有个五十多岁的看起来一脸正派的,他一涌入这临时舞池里手就已经伸到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女人裙底,他摸得一脸兴奋,被摸的女人一脸陶醉。
鸡皮疙瘩起了一茬又一茬,我发散视线寻到卓悦在另外一头,他与郑玲并肩而站,正和一个看起来很牛逼的人物在这喧嚣里时不时的互凑着耳语,谈笑得春风阵阵。
看这情形,他估计还有一波忙,而我实在没法在这乌烟瘴气里安然自处,我看到露台那边没有人迹攒动,连忙过去占了个位置。
然而我刚坐下,对面的椅子被粗暴拽开了。
心不在焉的落座,眼前这男人轻轻挑去眉,他点燃了根烟,一开口就是雷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