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苦的苗头尚未萌芽，我仍然是这个苍茫世界里渺小平凡的存在，我那么笃定当下的炙热燃远绵长，我回馈这中年阿姨更灿烂的笑脸:“对对对，我运气老好了，嘿。”
可能是因为卓悦的豪爽，也可能是多少被我们打动到，这老板娘执意要送多几包花籽，我眼看推辞不下就说:“阿姨你要真想送，你有没有黄瓜的种子分我两粒，我回头种种看。我家这位爱吃凉拌，他也爱吃拍黄瓜。”
最后，她送了我一捧。
由卓悦拎着彩椒草莓籽肥料，我独独握着黄瓜籽，一出来我就笑:“不然回头咱们比个赛，看是你的草莓先拱芽，还是我的黄瓜先冒头？谁赢了，以后家里听谁的。”
“卓太太不要欺负我。尽管没种过地，但我起码有些常识。”
腾不出手来，卓悦用身体与眼神示意我把衣襟紧一紧，他继续说:“黄瓜出苗周期短，草莓出苗周期长，这个比赛从一开始就有结果。卓太太分明是想坑我。”
被他一语中的，我索性厚起脸皮:“我就是想赢，我就是希望你能多听我的，咋的，我还不能拥有个小小的美好愿望了？”
“我话没说完。”
似有意无意，卓悦错开着走到我前面一些去，有他这么一挡，落到我身上的风顷刻少许多，他再回头冲我笑:“我迫不及待想参加这场比赛，我无比期待自己能做卓太太的手下败将，也热切渴望卓太太多指挥我。当然，这些情趣仅限在家里，工作上的事我还是要自己做决定。毕竟万和的兴衰荣败关系到卓太太后面的生活质量，我不能拿它来造作。”
嘿，不管他内心是不是真那么愿意被我拿捏住，至少卓悦这番话听着就让我挺美。
这个骨灰级的钢铁直男，这段时间确实变得会聊天多了。
全凭一腔热血冲动，我随心而行，迅速挨到他身边掂起脚尖，唇在他脸颊上蹭了蹭:“看在你这段花言巧语说得不错的份上，赏你。”
“花言巧语是贬义词，不可乱用。”
正儿八经的纠正完我，卓悦笑呵呵的:“我给卓太太说的，明明是甜言蜜语。”
可能上辈子，我和卓悦是同在一个工地里的工友，我们还是互为搭档的那种，反正我就是想跟他抬杠:“花言巧语和甜言蜜语互为同义词好不好，你自己语文没学好，还想跟我抛书包呐？”
突兀凑过来，卓悦的唇压在我耳垂上:“我给卓太太举个简单例子来区分一下这俩词。比如我说，秦时九我爱你，这就算甜言蜜语。而我说，秦时九，我发誓我五十年后，你变成个索索叨叨的老太太，我还是如一爱你。这就是花言巧语。”
忽然想逗逗他，我迅速移开，故作愠怒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等我年老色衰了，你就不爱我了呗？你嫌我索索叨叨想认识别的老太太，那还等啥，现在咱们就分开得嘞，我不耽误你先去找别的老太太。”
哭笑不得，卓悦苦哈哈的:“我就举个例子，瞧给你激动的。”
眼看他这反应平平，我立马加把劲:“是我激动吗？天底下的例子万万千千，你就非得举这种不讨喜的？凭啥你觉得我秦时九变老之后，就会变得索索叨叨，我就不能越老越飒，越老越酷？你肯定就是潜意识里觉得我对着你话多了，你嫌我啰嗦，你可能压根没想过跟我过一生，你现在就是贪图一时快乐，觉得我和你在那方面合拍，你….卓悦我算是看错你了！既然你现在对我都不是完全满意，以后时间越长问题越多，实在不行我们就这么算了吧！免得越和你久，我抽离得越痛苦！”
面色忽然泛青转白，卓悦几乎是同时将手里东西摔地上，他双手覆过来两两扣住我肩膀:“秦时九，你误会我意思了。我….我……”
他越急躁，越张嘴结舌，越张嘴结舌，越紧张到脖子里青筋起爆，眼前这个状态的卓悦，是我与他重逢后首次有幸目睹。
知道啥叫见好就收，我哈哈笑出声来:“小样，你急啥，我跟你开玩笑的。”
额头上虚汗阵阵，卓悦半信半疑:“真是开玩笑的？你没生我气？”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认识十年，我啥时候脾气那么坏了，有这么动不动就生气的？”
动作稍显僵硬，卓悦抹去汗，他的手顺势垂下来抱紧我:“秦时九。”
下巴温顺靠在他肩膀，我将脸拱埋入他脖子间:“嗯。”
“我是真的爱你。并且最近这份感情，它牵动我的情绪，令我陷入越来越不可自控的状态。我特别需要你。我不想再重新回到行单只影的日子，我不想回到那种单打独斗身后无人为我留一盏灯的日子。”
环在我身上的臂力更甚，卓悦声线越轻:“我经历许多兜兜转转才重新得到你，你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不许你随随便便就想离开我。”
瞬间觉得自己方才的玩心顿起无聊又脑残，我窘迫难持:“抱歉，我….我就是偶尔觉得你不管啥事都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我就想看看你能不能有着急的时候。我刚刚那样是不是显得特别矫情特别作？”
“没觉得你矫情，更没觉得你作。我刚刚很努力反思我自己，我那些话确实显得情商不太高。即使你为此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力道往上提，卓悦单凭双臂支撑将我双脚带离地面，将我的脸与他的拉近:“以后我会更努力管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说些可能会影响和谐的话。”
轮到我啼笑皆非:“明明是我逗你，怎么在你嘴里反而全是你错了。别这样嘛，你这样搞得我特内疚。”
卓悦长长吁了一口气:“那行。我先看看那些东西摔坏没，刚才太紧张没顾上它们。”
不用说，那几盆彩椒摔得那个差不忍赌，盆子裂开了大口子，泥跑出来，那鲜嫩的株植东倒西歪瑟瑟发抖，我一看这惨状更悔恨，悔不当初。
一同蹲下齐心协力的好不容易将它们扒拉好，我们忽然默契相通的抬眸相互对视，不过几秒卓悦将唇凑过来，在初升的夜幕下与我的唇紧密贴在一起。
此时仿佛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他与我，然而当我们正浑然忘我的投入这一场热切的情感交流里，却是被一声调侃拽回现实。